蘭州城東南角的普照寺,是一座唐代貞觀年間修建的寺廟。寺廟坐**南,殿臺樓閣俱全,在這西北地方可謂宏偉已極了。普照寺內最為出色的景物,莫過于繪于墻上的一副大悲觀音佛像,畫像呈十一頭,四十二臂,金碧輝煌,絢麗多彩,外來香客游眾見至莫不嘆服。普照寺也因此畫像被稱為大佛寺。
除了這副巨大的佛像之外,寺內還有一座元代修建的法輪殿,殿內供奉著一架木制瑪尼法輪,高10米,八面六層,每面每層各塑佛像一尊,計四十八尊法像。法輪雖然巨大,但是成年人用力一推便能轉動,設計可謂是十分精巧了。
孛兒只斤.圖魯拜琥半個多月前來這里欣賞佛像和法輪時,還忍不住嘖嘖稱奇,以為鬼斧神工。
不過今日他故地重游,看著法輪前掛著的“法輪恒轉”四字時,臉色卻有些木然。他此時心里不由在思考著,自己居然會被那些看起來蠢笨的明軍抓回來,難道真是應了這四個字?
一想起自己被那些西寧守軍識破行藏的經(jīng)過,圖魯拜琥就覺得這簡直是一場無妄之災。
因為去年五世達來的求援,在黃教**和他的極力主張下,衛(wèi)拉特四部終于和外喀爾喀三部達成了暫時的和解。
雖然停止了和外喀爾喀三部的戰(zhàn)爭,但要不要去烏斯藏救援**,和如何前往烏斯藏,都成了衛(wèi)拉特內部之間的爭執(zhí)。
準噶爾部的首領巴圖爾琿臺吉認為應當先去進攻西面的哈薩克汗國,衛(wèi)拉特蒙古同哈薩克汗國之間的矛盾起于一百多年前東蒙古達延汗的崛起,迫使衛(wèi)拉特蒙古遷移向了更西面的草原,從而和占據(jù)中亞的哈薩克汗國發(fā)生了沖突。
這一百多年的戰(zhàn)爭打下來,兩邊也已經(jīng)結成了世仇。1628年,額斯木汗卒后,子楊吉兒(江格爾)汗繼位。和哈薩克汗國相鄰的準噶爾部,便想要趁著楊吉兒汗還沒能真正掌握汗國大權,對哈薩克汗國進行一次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以削弱對方的力量。
而另一方面,巴圖爾琿臺吉還認為,黃教**和圖魯拜琥之間的關系過于密切了。如果帶著衛(wèi)拉特聯(lián)軍前往人生地不熟的青藏地區(qū),聯(lián)軍的指揮權就有可能被黃教**和圖魯拜琥合作竊取,這自然不符合準噶爾部的利益。
不過這場衛(wèi)拉特內部關于朝那個方向用兵的爭執(zhí),很快便隨著林丹汗失蹤,后金起兵攻打察哈爾本部的消息而停了下來。
哪怕衛(wèi)拉特蒙古再不服氣察哈爾部,也改變不了對方是蒙古各部所認可的蒙古大汗的繼承者。如果讓后金消滅了察哈爾部,便意味著蒙古大汗正統(tǒng)性傳承的消失。
對于這一有可能改變蒙古草原格局的歷史**件,打擊哈薩克汗國和救援烏斯藏**,都變的有些無足輕重了。
后金敗退的消息傳來,無疑是讓衛(wèi)拉特蒙古松了口氣。但衛(wèi)拉特各部首領也明白了過來,如果林丹汗不出現(xiàn),或是蒙古諸部中不能出現(xiàn)一個有號召力的部族,那么蒙古草原被大明和后金瓜分蠶食的局面就是不可避免了。
正因為各位首領對于這一結局的擔憂,使得衛(wèi)拉特蒙古中救援烏斯藏**的意見占據(jù)了上風。沒有了林丹汗這一正統(tǒng)地位的蒙古大汗,那么想要號召蒙古諸部,便只能從蒙古人的宗教信仰上著手了。
控制著大部分蒙古人精神世界的**的支持,就成了有志于統(tǒng)一蒙古諸部,恢復蒙古帝國的有力武器。
在這些蒙古首領當中,最為積極的莫過于孛兒只斤.圖魯拜琥了。為了探明進藏的路線、明人對于烏斯藏的態(tài)度、烏斯藏黃教**們愿意付出的代價,圖魯拜琥便冒險偽裝成了外喀爾喀蒙古前往烏斯藏熬茶的成員,所謂熬茶其實就是布施的意思。
在以往,甘肅官兵并不會為難這些前往青海、烏斯藏熬茶的蒙古人。一來容易引起雙方之間的爭執(zhí);二來這些熬茶的蒙古人能夠給當?shù)貛硪恍┙?jīng)濟收益。
不過隨著朝廷對甘肅進行財政支援之后,本地的官兵倒是變得有些規(guī)矩了起來。而皇帝西巡抵達蘭州的消息傳開之后,甘肅各地的官兵更是謹慎小心了起來,擔心在皇帝駐扎蘭州時,自己把守的汛地出現(xiàn)問題,從而被皇帝抓了典型。
圖魯拜琥這只前往烏斯藏熬茶的隊伍,就是因為皇帝抵達蘭州后,蘭州官府對他們這些外來人口檢查的太過嚴厲,才不得不離開了蘭州城前往青海。
但是在冬季前往烏斯藏熬茶的隊伍一向不多,駐扎在西寧的明軍將領又是一個想要立功的,因此就誤打誤撞的將圖魯拜琥給攔截了下來。
圖魯拜琥雖然知道暴露自己的身份似乎不大好,但是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明軍和自己的部屬沖突起來。在這樣的季節(jié),這樣的地理,他們根本逃不出明軍的緝捕,特別是這些明軍并不是那種老弱無能之輩。
于是圖魯拜琥就被送回了蘭州,被軟禁在了這座被他贊嘆不已的大佛寺內。到了這個地步,他也只能放棄了逃亡的念頭,開始思考其如何面對大明皇帝的接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