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各位官員針對魏忠賢的上書,崇禎讓王承恩都扣了下來,宮中風平浪靜的仿佛一點也沒有聽到宮墻之外的官僚士紳的呼聲一般。但是錢謙益卻有點承受不住這種朝野聯手的龐大壓力了,他數次前往西苑精舍,向崇禎問及了關于魏忠賢的任命,但都被皇帝給岔開了。
不過到了十月下旬,皇帝卻跑來文華殿召開了一次內閣會議,主動向眾位閣臣討論起了最近兩月來朝野各種針對魏忠賢的批判。崇禎在和閣臣討論前,先拋出了一疊卷宗給各位閣臣,這才說道:“這是魏忠賢、韓一良在江南地區徹查太湖匪盜時,發現的同匪盜勾結的士紳名單,和他們聯合太湖匪盜劫掠過湖客商及百姓的罪狀、供詞,你們先看一看,看完了我們再來談為什么朝廷要清剿湖匪和他們身后的保護傘?!?
錢謙益和眾位閣臣,翻開了卷宗看了幾眼,便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士紳名單給嚇壞了。錢謙益抬頭看著皇帝,結結巴巴的說道:“陛下,這魏忠賢是把蘇州和湖州兩地的士紳都一網打盡了嗎?這些士紳要都是同湖匪有關,江南望族豈不是要一網打盡了,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是啊,是啊。臣等和首輔一樣,也覺得江南望族不可能盡皆牽連在內,其中必有什么誤會才是…”其他幾位閣臣也跟著附和了起來。
朱由檢的目光從左到右在閣臣身上一一掃視了一遍,這才冷笑的說道:“各位先生倒是有未仆先知的可能,只是看了一個名單,就敢替人打包票了。你們都不用往下翻一翻,看看卷宗內的內容到底是什么的嗎?
朕原本還對這份名單半信半疑,想著江南山清水秀,地靈人杰,某些士紳更是數代科甲仕宦之家的出身,怎么可能做得出魚肉鄉里之事。不過看著這些日子來,這些拼命攻擊魏忠賢的輿論,朕倒是不得不信了。
也只有這些試圖掩蓋自己罪行的江南望族,才支使的動那些官員和讀書人不是?那么朕倒是想要問一問了,內閣整天要朕收回對魏忠賢的任命,到底你們是想要保護朕的聲望呢,還是打算借此機會替那些罪人遮掩罪行呢?”
籍貫湖州烏程的溫體仁匆匆掃視了一遍名單,發現雖然有幾個相熟的家族,但并無自家親屬在內,他立刻改換了口風說道:“臣等自然沒有為罪人遮掩罪行的想法,只是一下子處置這么多士紳家族,本就是極惹物議的做法。
現在陛下突然調魏忠賢督查辦案,臣等擔心涉案人員會借機把矛盾指向魏忠賢,從而轉移了民眾的視線,從而讓案子也辦不下去了。臣以為,兩件事還是分開處置為好。”
朱由檢卻不以為然的說道:“魏忠賢現在不過是一名無拳無勇的老太監,并不是當年的九千歲。昔日這些官員若是敢上書彈劾魏忠賢,朕還要稱贊一聲好漢子。今日他們敢跳出來指責魏忠賢,真是在指責魏忠賢嗎?難道不是在拐彎抹角的指責朕用人失當嗎?這不就是在為這些違法亂紀的士紳開脫嗎?這兩件事難道就不是一件事了嗎?”
幾位閣臣看著手中厚厚的卷宗,也知道光憑口舌是無法推翻皇帝對于這些違法亂紀的士紳的壞印象了。為今之計,只能盡量把那些涉案程度不深的江南望族同這件事進行切割,避免魏忠賢借題發揮,把太湖匪案辦成了打擊江南士紳豪族的案子。畢竟這些江南望族同在座的各位,都有著或多或少的關系,他們不能見死不救。
蔣德璟、范景文兩人也知道此時不能同皇帝正面沖突,他們便轉圜說道:“這些士紳同太湖匪盜勾結,繩之以法也是理所應當,否則何以教化天下百姓。不過陛下派遣魏忠賢前往蘇州,原本是督辦太湖匪盜,可現在卻牽連出了這么多地方士紳和當地的官員,那就不應該由錦衣衛督辦此案了。臣等建議,從刑部、都察院抽調官員,確保此案不冤枉一人,也不縱容一人,也好以正天下視聽,避免民間百姓被謠所惑?!?
朱由檢看了看其他閣臣,方才問道:“你們也同意他們兩人的看法嗎?”
郭允厚想了想,便首先說道:“臣附議?!?
錢謙益和溫體仁互相對視了一眼,也點頭贊成,于是剩下的幾位閣臣也一一選擇了贊成。
朱由檢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說道:“都察院就不必另外派人了,就讓馬士英代表都察院審理此案。魏忠賢、韓一良、馬士英,你們從刑部再找一位南下,四人組成聯合調查小組,全面調查太湖匪盜及包庇勾結匪盜的士紳官員一案。小問題他們自己討論決定,大問題報內閣處置。
另外,關于這些同太湖匪盜勾結士紳的罪行,從明日起就開始刊登出去,朕倒要看一看,這天下究竟是誰說了算。究竟是這些沒有廉恥的劣紳,還是我大明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