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反對的是向漠北蒙古諸部及北疆衛拉特部的投入,這些地方自古以來就是苦寒之地,除了牛羊之外幾無產出。朝廷在這些地方投入的資金幾乎沒什么回報,只是讓一些商人從中牟利而已。
在我國北方諸省連年受災的狀況下,朝廷是否還有必要向這兩個地區繼續投入?臣以為,即便是恢復過去的市賞,也比目前對這兩地方的投入要節約的多。
光是修建從豐鎮到烏蘭巴托的鐵路,和修建烏蘭巴托、烏魯木齊等城鎮的耗費,就已經足夠讓這些部族安靜上幾十年了。國家的財政雖然有所好轉,但是這樣的負擔依然需要向百姓借取大量的國債,臣擔心今后朝廷是否能夠正常的還本償息呢?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國家頃刻之間恐怕就要大亂了?!?
連楊嗣昌這樣極度關注國內事務的大臣,都已經將南方的海外屬地當成了自家之物,對于朱由檢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消息,起碼他知道就算是再頑固的官員,在利益面前還是能夠有所改變的。
登基十一年,對于已經基本控制朝局的崇禎來說,一個斗而不破的政局顯然是最有利于鞏固他的統治的。在這樣的形勢下,辭的力量顯然比刀劍更為有力。
朱由檢心中稍稍松懈了一些,對著楊嗣昌提出了問題:“楊卿以為,當朝廷遇到危難時,究竟是一直享受朝廷給予好處的人忠誠于朝廷,還是那些被朝廷欠債的人更忠誠于朝廷?”
“這…臣以為應當是那些深受國恩的人更忠誠朝廷吧?!睏钏貌q豫了下,對著皇帝回道。
朱由檢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危難之際,愿意和朝廷共度難關的,一定是那些被朝廷所虧欠的人。就好像民間商人之間,商人們更愿意借錢給欠錢給自己的商人,而不是那些曾經借錢給自己的商人。
對于前者,商人想到的是不能讓之前借出的錢打了水漂。對于后者,商人擔心的則是對方能否翻身還錢。
朝廷和百姓之間的關系也是差相仿佛,百姓越是對朝廷有信心,便越是敢于將自己的積蓄換成國家的債券,而手中的國家債券越多,百姓便越是不希望國家倒下。
而那些越是對朝廷沒有信心的百姓,便越是不會購買國家的債券,而是更換成黃金、白銀儲備起來,以防止王朝更替時自己的財物受損。
所以,朝廷向百姓借錢不是問題,借不到錢才是大問題?,F在我們損失的不過是利息,否則我們損失的便是民心。
至于漠北、北疆等地的蒙古部族,如果我們不去關心他們,他們難道就會乖乖的呆在草原上無所行動嗎?
楊卿應該很清楚,崇禎二年后金之所以敢繞道承德地區入侵薊州邊墻,不正是我們對于關門36部不夠關心,導致一向是我大明關門屏障的36部變成了后金大軍的向導么。
漠北的喀爾喀蒙古、北疆的衛拉特蒙古,現在正處于一個極為衰落的時期。如果我們現在不去關心他們,一旦他們被后金和俄國所拉攏,崇禎二年的故事未必不會重演。
是的,大明現在很困難,但是我們周邊的游牧民族顯然比我們更困難?,F在我們去關心他們,了解他們,分化他們,直至把他們變成大明的一部分,總好過等他們自由淘汰成一個獨立政權時再去抵抗他們入侵花費的小。
建州女真給予我們的教訓,難道我們能夠視若無睹嗎?簡單的市賞并不能讓大明深入到蒙古部落的內部去,反而成了這些蒙古部族壯大自己的契機。
就長遠來看,市賞付出的代價極大而收獲極小,我們顯然有必要改變這一政策,而不是養出第二個建州女真來。
衛拉特所占據的北疆地區可比喀爾喀蒙古的漠北草原要養人的多,北疆和內地之間又有天山山脈以為阻擋,一旦讓衛拉特諸部變成一個統一的汗國,必然會威脅到大明在哈密和吐魯番的統治。
沒有了哈密和吐魯番,我們就無法保住南疆地區。失去了南疆,絲綢之路便算是再次斷絕了。沒有了絲綢之路,甘陜地區就無法依靠貿易自救。如果西北地區所有的物資都需要從沿海地區輸入,朝廷的財政難道還能夠維持下去嗎?”
楊嗣昌默默無,和皇帝對坐了片刻之后,終于拿起了崇禎給予的文件起身告退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