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姜瓖和這些大同士紳各懷心思一樣,這些失意的軍中將領,自然也沒想著為老上司出什么主意,他們只是想著找機會為自己出一口悶氣而已。
于是會議開著開著就開始荒腔走板了,隨著一名將領郁氣滿腹的把邊軍改制以來的各項政策吐槽了個遍之后,眾多將領就一個接一個的加入了對于朝廷的吐槽。
他們此時依舊沒敢指名道姓的把矛頭指向皇帝,因此只是一個勁的把罪魁禍首推到了**謀部和內閣的身上,認為就是這兩個組織中出了蒙蔽皇上的奸臣,才會讓皇帝同意了這么離譜的**方案。
姜瓖幾次想要把話題扭轉回來,但卻都被這些說的群情激奮的部將們給無視了,姜瓖的族兄弟姜琳、姜有光兩人說到激動處,更是甚為不平的大喊道。
“我們老姜家為國戍邊百有十年,死在邊事中的子弟也不下百余人,朝廷上的這些昏官卻僅僅聽信一面之詞就肆意欺凌我家,真是叔叔可忍,嬸嬸也不能忍啊。
我看,大帥就不能夠應詔上京。阿瑄現在尚且生死不知,若是大帥上京也被這些昏官關押了起來,我們這些人該往何處去喊冤?
我說,還不如發動將士來一場兵變,嚇一嚇朝廷,讓那些昏官們知道,我們可不是任由他們宰割的牛羊…”
這兩人口無遮攔的論頓時引起了不少粗神經將領的叫好附和,也讓楊振威這些外姓將領大為震恐。
這些外姓將領顯然不認為這只是姜琳、姜有光的心聲,他們覺得這也許就是姜瓖心中所想,不過借著這兩個族弟的口說了出來,借此來觀察大家的動向而已。
如果姜瓖召他們過來商議對策是假,借機逼迫他們站隊為真,那么他們這里赴會,豈不就是走進了鴻門宴。
因此這些將領偷偷打量了下姜瓖臉上的神情之后,終于一個個的發表了支持發動兵變的論。
族兄弟姜琳、姜有光發表的論,姜瓖并不是默許而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等到他想要阻止時,這些部下們已經開始接二連三的表態了。
這個時候他反倒不好說什么了,此時他再站出來反對用兵變來威脅朝廷,就會立刻失去了軍心。這些剛剛表態要發動兵變的將領肯定會遷怒于他,不是強迫他帶頭起兵,就是在散會后趕緊去都督府或巡撫衙門告密,說他要起兵叛亂去了。
坐在這群將領對面的那些大同士紳,此刻的臉色也是非常的精彩。看著這些將領大呼小叫的要起兵挽留大帥,威脅朝廷撤銷對于姜瓖的入京命令。
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上了姜瓖的當,這位哪是叫他們來商議應對朝廷的策略的,擺明了是想要拖他們下水的。參加了這樣的會議,說自己不是姜瓖發動兵變的同黨,還會有人信嗎?
不過哪怕他們心中此時再怎么痛恨姜瓖,此刻也不能不同對方虛以委蛇,以求先能夠安全離開此地再說。否則按照套路,下邊就該是姜瓖召出刀斧手殺死不肯從他的人員,然后同剩下的人員共商大計的戲碼了。
當然作為讀過圣賢書的人,他們自然不會如這些目無尊長的武臣們一樣,公然提出什么兵變的主張來。這個廳內大大小小也有數十人,一旦日后有人向朝廷出首,他們現在說的話不就成為了謀逆的罪證了么。
不能當場反駁這些亂臣賊子的謀反論,他們日后還能以自己當時受到了武力威脅為借口。但是公然替叛逆出謀劃策,這顯然是很難說服其他人的。
因此幾位士紳互相交換了眼神之后,便不約而同的想出了緩兵之計來。他們一個個向姜瓖提出了諸多問題,比如守城的兵力不足,物資準備的不夠充分,豐鎮的野戰軍和敵軍聞訊南下又該怎么辦?
根本就沒想過造反的姜瓖哪里回答的上這些問題,一肚子無名火的他,只能把問題拋給了自己的部下們。這些人之中倒也不全是酒囊飯袋,起碼楊振威還是有那么幾分頭腦的。
姜瓖干脆跳過了那些有頭沒腦的部下,直接點了楊振威的名字,希望這位部下能夠說出點有用的意見,讓其他人的頭腦涼一涼,也好找到借口先暫停了今天的會議。
然而他似乎忘記了一件事,今日能被他召來開會商議的,最起碼也是被他所認為的自己人。是問,一群鴨子里怎么可能爬出一只白天鵝來。
哪怕真有這樣一只白天鵝,它也會把自己偽裝成一只鴨子,而不是讓自己成為被一群鴨子們所敵視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