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這種白色恐怖的背后,除了加劇農民和地主之間的對立之外,對于越南社會最直接的改變就是,各地藩鎮化傾向的加劇和各海港城市的進一步租界化。這極大的動搖了鄭氏對于除升龍府外地區的統治權力,這也是鄭氏在**農民起義時沒能預料到的。而對于大明來說,越南地方割據勢力的興起,倒是極大的促進了大明軍火貿易的繁榮,這的確是一個未曾預料到的驚喜。
十月的最后一日,阮富平等義軍首領被關押在囚車內送入升龍府游街示眾,雖然脖子上還綁著繃帶,手腳也被上了重枷,但是穿著一件骯臟破舊外衣的阮富平端正的坐在囚車之內,絲毫沒有任何畏懼之色。
圍觀的升龍府市民或有人指著他大罵不已,或有人拿著土塊菜葉丟他,不過也有許多人只是沉默的站在路邊觀看著。大明駐越使者林岳山特地在臨近大街的陶然居二樓定了一間視野良好的雅間,用于觀察這次**。
陪同前來的,除了幾名升龍府的華人商會領袖之外,便是最近被林岳山著重培養的陳上久了。對于林岳山非要在酒樓定個房間觀看這場游街示眾,陳上久還是感到有些難以理解的。
畢竟在他看來,林岳山并不是那么無聊的人,而他定這個房間也不是為了慶祝阮富平的被抓。如果林岳山真的對阮富平有什么興趣的話,他也沒必要站在這里觀看,只需要他打個招呼,鄭氏自然會讓他直接去探望這位農民起義軍的首領。
在等待阮富平的囚車過程中,站在窗口看著街道上那些民眾猶如過節一般的熱鬧勁,林岳山不由對著身邊的陳上久說道:“義公啊,你知道這世界上什么生意最為賺錢嗎?”
雖然林岳山這個問題有些沒頭沒尾,但是陳上久還是一邊揣摩著對方的心思,一邊答道:“應該是壟斷一兩種商品專賣權的生意最為賺錢吧,小人愚鈍也不知是否如此,還請大人指點。”
林岳山笑了笑說道:“對于那些沒有背景的商人來說,你說的不錯。但是像我們這等背靠一個強大國家的商人來說,收割一個國家或是民族積攢下來的財富才是真正賺錢的生意。
好好看著下面那些人吧,想要收割他們積攢下來的財富,我們究竟要怎么去做,這才是我們真正需要花時間去研究的問題。”
陳上久聽后也下意識的把視線投向了下方的街道,認真的觀察起了這些越南民眾的神情,他研究了半天之后,方才有些懵懵懂懂的向林岳山請教道:“小人還是有些愚笨,這收割一個國家的財富,大人指的應該是那些我們同鄭氏簽訂的條約,但是這些條約同這些民眾又有什么關系?上位者簽訂的條約,難道他們還能反對不成?就算是阮氏兄弟這樣的豪杰,不最終還是被鄭氏他們所消滅了嗎?”
林岳山收斂了笑容,回頭看了他一眼,方才認真的說道:“義公,你應該多讀點越南的歷史了,如果你還是把主要精力放在那些瑣事上,恐怕是很難再上一層樓的。
自大秦征服南越開始,我國同這塊地方已經糾纏了上千年。那么你知道為什么,直到今天越南依然還是保持著獨立,而沒能并入我國嗎?”
陳上久頓時再次恭敬的請教了起來,林岳山方才繼續說道:“因為每每當我國開始對這塊地方實施同化政策時,總會有人帶著越南民眾揭竿而起,以維護他們獨立的民族文化,而這些人也被越南民眾視為英雄,從而令得更多越南人起而仿效。
我國固然強大廣盛,但在這片同本國隔山隔海的地方,終究是抵擋不住當地民眾接連不斷的反抗的,最終只能選擇放棄此地。而這種放棄又會再度激勵起越南的民族自豪感,讓他們生起挑戰我國的野心,最終在文化和思想上同我國產生徹底的隔閡。
所以,想要消滅越南獨立的意識,就要先消滅越南的民族英雄。而想要消滅越南的民族英雄。就要先讓越南的上下階層激烈對立,讓他們自己去詆毀自己的英雄。當一個民族失去了自己的英雄,這個民族也就失去了前赴后繼抵抗外來者的意志,最終他們就會成為向外來者臣服的奴仆。
看看下面那個阮富平,他原本也是可以成為一個對抗大明的英雄。但是現在么,卻成為了民眾所唾棄的對象,這樣的事情若是多重復幾次,越南人還會選擇成為下一個阮富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