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淳夫自然也知道,光憑自己這幾句空話,就想要打消許心素這些海商的怨憤,那無疑是癡人說夢。
而且漳州海商為了能獲得政治上的保護,把他推送上工部尚書這個位置,所花費的資金最起碼超過了20萬兩。
為了能得到福建總兵官俞咨皋的支持,光是一次性送給自己這位親家公的禮金,就達到了2萬金。
這些海商都是錙銖必較的商人,花費了如此巨大的資金,依舊還是沒能沖破閩粵縉紳對于海外貿易的壟斷權力,反而被這些閩粵縉紳縉紳聯合十八芝海盜集團,封鎖住了海上商道。
想要讓他們忍氣吞聲的咽下這個損失,眼睜睜的看著鄭芝龍控制整個海上商道,這無疑是比登天還難的一件事。
許心素雖然口頭上唯唯諾諾,但是心里卻完全沒有把吳淳夫的話聽進去。
其實不管許心素身邊的漳州海商,還是鄭芝龍以泉州海商、廣東海商為主的十八芝集團,曾經都是一家人。
他們都是李旦-顏思齊海商集團的一份子,李旦是泉州人,是海上貿易商人出身的海盜,他家資豪富名下擁有一支強大的武裝船隊。
李旦原本經營的是福建到菲律賓之間的貿易航線,但是因為和西班牙統治者交惡,轉而遷移到了日本九州島,成為了當地的華僑領袖。
而顏思齊是平民出身,因為受到了家鄉縉紳豪奴的羞辱,一怒之下殺死對方,逃到了日本,成為了海盜。
李旦雖然擁有一支強大的武裝艦隊,但是他本質上還是一個商人,而不是一個以縱橫四海為夢想的海盜王。
而對于這個時代的東亞海面來說,西班牙、荷蘭、葡萄牙甚至是英國,都對這片富饒的東亞地區虎視眈眈。
一個在陸地上居住的海盜領袖,是無法應對這種激烈的海上挑戰的。
性格豪爽、精熟武藝又能服眾的顏思齊,就成了李旦推出來掌控海上秩序,保護自家海上貿易航線的代表。
有了李旦在財力上的大力支持,顏思齊才能在短短幾年之內聚攏起一只龐大的海盜集團。并和楊天生、陳衷紀、鄭芝龍等二十八人拜盟為兄弟,對臺灣進行開發作為海盜集團的基地。
雖然李旦-顏思齊海商集團的形成,抵擋住了歐洲殖民貿易公司在東亞勢力的擴展。
但是在這個海商集團的內部,卻并不是鐵板一塊。李旦麾下的老人,因為掌握了大陸的貨源組織,和日本的銷售市場,基本上占據了大明-日本之間往來貿易數額的七成。
而顏思齊、鄭芝龍、陳衷紀等后起之秀,雖然保護著從大陸到日本之間海上航線的安全,但是貨源和市場的缺失,令的他們只能吃一些殘羹冷炙。
對于這些新興起的海盜商人來說,他們是相當不滿意的。他們終日在海上漂泊,但是所得還及不上在日本和八閩坐地分贓的坐商,在鄭芝龍等人看來,這完全是不合理的規矩。
畢竟這個時代的航海技術并不完善,在經度測量方法還沒有找到之前,無法在海上定位的船只,往往會因為迷路而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在加上航海病和多如牛毛的海盜。
一次出海貿易如果是十艘船,能夠返回九艘,已經是媽祖保佑了。平常年份的話,大約能夠返回的只有7-8艘船罷了。
因此鄭芝龍這些新興海盜商人認為,他們這些在海上維護著航道的商,所得的利益應當和那些在岸上的坐商們倒過來才是公平合理的。
但是面對荷蘭東印度公司和西班牙殖民者,在東南亞的咄咄逼人之勢,顏思齊并不愿意和李旦決裂,他壓制了這些海盜們的不滿。
而李旦雖然已經年老體衰,但是他年輕時在海上所建立的船隊,依然不可小窺。
鄭芝龍等新興海盜也只能隱忍,但是天啟5年8月李旦從臺灣回平戶的途中去世,而緊接著9月正當壯年的顏思齊突然就得了傷寒死去。
然后所謂的十八芝首領,聲稱李旦、顏思齊已經把整個海盜集團的基業傳給了鄭芝龍。
這種不可思議的論,讓許心素等大陸坐商是完全無法相信的。畢竟李旦可是有親生兒子的,怎么可能會把自己的基業傳給一個義子。
不過許心素等人也不愿意就此服從于李旦的兒子李國助,因為李國助自小便在日本平戶長大,對于他們這些八閩海商來說并沒有什么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