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輕易的就答應了自己的建議,還拿出了一個10年期限的廢奴時間,讓袁可立有些摸不清頭腦。他不明白皇帝為什么會這么輕易的就放過了錢士升這些人。
按照他的想法,廢除奴婢制度雖然影響會很大。但是對于崇禎自己來說,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好處。崇禎若是抓住錢士升不放,顯然可以逼迫東林黨人這邊作出更大的讓步。
比如說讓他們認購十分之一的國債數額什么的。雖然東林黨人并不愿意在皇帝面前露富,但是在這種局面下,用350萬元的借款免去朝中閹黨對于江南官員的清算,那么袁可立認為還是值得的。
畢竟這是借款而不是捐款,就算皇帝再無恥,也不可能全部吞沒了去。3500萬元的國債,他不認為有多少人士會去認購,但是敢認購這樣的國債,必然是真正的忠君愛國人士。吞沒了這些人的財產,恐怕崇禎的帝位就真的要動搖了。
袁可立還在沉吟的時候,朱由檢似乎已經沒什么興趣再繼續把會議開下去了。他無視了吳淳夫幽怨的眼神,就這么側著頭對黃立極說道:“朕看今天的朝會也就到此為止吧,黃先生你代表朕出去結束朝會。至于錢士升他們這些人,就交給袁尚書按律處置…”
黃立極雖然可惜今天錯過了機會,沒有把東林黨人清洗一番。不過能夠趁著這個機會把廢奴計劃推出來,不用他出頭做這個惡人,他心里倒又有了些竊喜。
在一番拉拉扯扯之后,這些位于大明文官系統內最頂層的官員們,終于還是慢吞吞的離開了后殿。當后殿內只剩下了崇禎和幾名內侍之后,一直在揉著太陽穴的崇禎,終于放下了手,慢慢坐直了身體。
他就這么坐著認真傾聽著前殿傳了的聲音,聽了一會才對著身邊伺候的一名內侍說道:“你去前殿通知下王伴伴,朝會結束之后,讓吏部徐尚書和內閣錢先生來見見朕,不要讓他們一起進來…”
剛剛經歷了一場讓人疲憊不堪的漫長會議,在黃立極宣布朝會結束后,徐光啟便微微皺著眉頭同身邊的門生友人一起向著宮門走去。
錢士升、陸澄源等清流官員對新學和天主教的攻擊,雖然因為一場意外而不得不中止了,但是在徐光啟看來,這場學術上的斗爭不過才剛剛拉開帷幕而已。
對于這些清流官員的攻擊,徐光啟并不意外。畢竟在萬歷四十四年,當時的禮部侍郎署南京禮部尚書沈榷,就掀起過一場南京教案。
沈榷當時向萬歷皇帝連續寫了幾封信,在信中極力批判天主教的**和教徒,認為他們的**對皇帝和中國的文化都很不尊重。
他以一位理學者兼佛教徒的身份,列舉了一系列證據,完全否定了天主教,甚至說天主教的歷法也破壞了中國的道德秩序。還說天主教傳教士與白蓮教徒有染,想要圖謀不軌,徐光啟為此還親自上疏辯護,但是并沒有什么效果。
南京教案迫使一批耶穌會傳教士退回了澳門,也使得這些傳教士對南方士大夫傳播自然科學的行動被迫中斷了。但是這場教案還是有一些好處的,便是讓某些想要徹底改革中國人祭祖、祭孔習慣的傳教士們,不得不暫時放棄了這種傳教方式。
而現在的局面又同當年不同,當初這些耶穌會傳教士主要目的還是傳播天主**,在中國發展天主教信徒。同南方士大夫們交流學問,不過是為了敲開這些開明的中國士大夫的大門而已。
正因為如此,這種自然科學的東西方交流就變的非常私人化,范圍也很狹隘。可以說影響也只局限于幾個開明士大夫之中,并不能對整個中國社會施加一種化學反應一般的變化。在不少大明士大夫的眼中,這些自然科學知識就像是一種海外奇談一樣的宴會談資罷了。
但是,現在的局面就大不相同了。從各種學校到科學院的建立,對于東西方自然科學的總結和互相驗證,一個較為完整的自然科學研究體系,已經出現了雛形。而天主教的傳播,則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事情。
雖然徐光啟并不認為,這些自然科學知識構建成的新學問,能夠同孔孟先圣建立的儒家學說相提并論。但是他認為,這門學說應當就如同諸子百家中的墨家、兵家一般,是維護儒家治國的實用性工具。
他非常反感如同沈榷這般迂腐而守舊的道學先生,他們把一生的精力都沉浸在圣賢著述的典籍內,但是卻連一個字都不敢修改,生怕因此違背了圣賢的大道。但是終其一生,他們都沒有找到圣人的大道是什么。
如果這些道學先生們只是把門關起來,對著圣人典籍自娛自樂,那么倒也沒什么可說的。但是令人痛恨的是,這些人不光把自己禁錮在了圣人的典籍之中,還想要把天下人都禁錮在其中,但凡有人想要看看其他風景的,都會被這些道學先生們當做異端來消滅。
現在京城的自然科學研究,取得了遠遠超過徐光啟當初上京前的想象。這一年來,每一項新事物、新理論、新知識的出現,都讓他覺得他的時間實在是太不夠用了。他總感覺到,在這些碎片化的知識背后,有一個完整而又無比美麗的真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