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柳敬亭說完這一章漢書,朱由檢微笑著說道:“陳先生的文章講的的確好,比那些書院里的先生可強多了。一直以來都只聽陳先生你講文章,不如今天給我說說陳先生的家鄉泰州是個什么地方吧?我長這么大都還沒出過京城呢,能從先生口中聽聽江南風景也不錯啊?!?
朱由檢的問題到讓柳敬亭心平氣和了下來,他雖然不是泰州人,但少年時在泰州犯事,倒也對泰州不算陌生。說起泰州的風光人物,不由讓柳敬亭回憶起自己少年時的情景。
一時之間他感懷滿腹,不由談起了當年經過揚州時看到的風景,“…揚州清明,城中男女畢出,家家展墓。于是簫鼓畫船,輕車駿馬,轉折再三,不辭往復…又鈔關、南門、古渡橋、天寧門、平山堂一帶,逶迤三十里,男女相雜,鮮衣潔服,扶老攜幼,匆匆往來。途中幼童放鳶,老僧說法,麗人歌吹,瞽者彈琴,林林總總。至于沿途攤販,可謂百物齊備、百味雜陳,不乏鮮花蔬果,鮮魚活蝦,古玩書畫,香爐紙錢…”
“果然是不愧是‘淮左名都,竹西佳處',日后定當要去看看這揚州風月,可惜此處無酒,否則定要敬上先生一杯?!敝煊蓹z一臉向往的說道。
朱由檢的贊嘆讓柳敬亭頓時從回憶中清醒了過來,他可不是來誘惑朱由檢下江南的,柳敬亭大驚失色的想到。
“殿下,不可。”柳敬亭脫口說道。
“為何不可?”朱由檢奇道。
“祖訓,宗室不可出邊城啊,殿下。”柳敬亭急中生智的說道。
朱由檢對柳敬亭的勸阻不置可否,不過也未再談及他去江南的想法。
朱由檢隨后詢問起了江南的糧、棉布、茶、瓷器、房子等物價起來了。
自入府以來,柳敬亭還是第一次聽到朱由檢不問自己經書疑義,而是詢問些市井之事。他雖然一一如實相告,但是末了還是加上了一句,“殿下何須汲汲于這些小事,今日之大明正是需要殿下匡扶正道之時啊?!?
朱由檢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柳敬亭,然后故意問道:“何為正道?”
朱由檢的問話讓柳敬亭一喜,他馬上激動的回答道:“自然是掃除奸黨,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朱由檢不為所動,繼續問道:“什么是奸黨?”
柳敬亭面色白了白,然后咬咬牙說道:“正是今日盤踞在朝廷之上,蒙蔽陛下的魏忠賢一黨?!?
雖然柳敬亭臉上一副破釜沉舟,置生死于度外的樣子。但是朱由檢臉色不變,依舊不緊不慢的說道:“為什么魏忠賢一黨是奸黨?”
“因為他們陷害忠良,如楊文孺、左遺直、黃白安、周景文等諸公皆為賢良矣?!绷赐ず敛晃窇值恼f道
聽著這些名字感到有些茫然的朱由檢有些納悶了,“東林黨人的名字我還是知道幾個的,這么這人說的名字我一個都沒聽過?”
想了半天不明所以的朱由檢,不由問道:“他們都做了些什么,能被叫做賢良?”
柳敬亭雖然有些吃驚朱由檢會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把曾經過去幾個月內,對朱由檢說過的這些人的事跡重新說了一遍。
聽完了柳敬亭的話語,朱由檢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反駁道:“楊文孺、黃白安兩人算得上品德上佳。左遺直在地方興修水利,上"三因十四議"可謂賢良。至于周景文這就是國蠹,殺之是輕縱了?!?
柳敬亭頓時睜大了眼睛看著朱由檢,氣憤的有些口吃了。他怒火上頭,忘記了要遵守的禮儀,好似又回到了百無禁忌的少年時代。
他上前一步高聲說道:“周景文公為官清正,反對礦監稅使的殘民之舉,抓捕治稅監高采的爪牙究竟有何不妥,以至于殿下以為殺之而不夠后快的?”
看著因為激動而臉紅脖子粗的柳敬亭,朱由檢身上到也冒起了前世在網上辯論的勁頭,他反問道:“國家設置稅賦的意義為何?”
柳敬亭只是一愣就飛快的回答道:“是為了供養朝廷和軍隊。但是礦監稅使盤剝下民太苦,有違國家設置礦監稅使的初衷?!?
“盤剝太過?本朝商稅30稅1,這也叫盤剝太過?如果任礦監稅使者征稅超過30稅1,那么為何周景文不上告朝廷,要求罷免和更換此人,而要阻擾礦監稅使收稅?這是勾結豪右侵吞國家財賦,周景文每月的俸祿和減免的田稅,那樣不是來自國庫的稅收?國家收不上稅賦,則國用不足;國用不足,則邊軍無餉;邊軍無餉,則外患起。周景文不是國蠹,是什么?”
“呯”書房的門被打開了,王承恩驚慌失措的沖了進來,擋在了朱由檢的書桌前,指著柳敬亭訓斥道:“大膽,陳中紀,你可是想要以下犯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