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靖次郎只覺得自己幾乎已經(jīng)處于了瀕臨崩潰的邊緣,他第一次在自己的長官面前發(fā)了怒,對于他來說,左右都是一個死,便是死也要死一個明明白白,死一個清清楚楚。
聽完了菱田師團長的布置,松下靖次郎的眼睛中幾乎要冒出火來,他強壓著自己的怒火,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但還是忍不住地刺聲而道:“將軍閣下,我無力讓您更改您所作出的命令,可是,在您做出命令之前,作為一個師團的頭目,您能不能為我們的士兵想一想?不要讓他們帶血的尸體,變成您升遷的階梯!”
菱田怔了一下,驀然也動起了怒來,還從來沒有一個他的下屬敢于這樣以教訓的口吻來與他說過話,便是他的上司坂西一郎見到他的時候都客客氣氣。雖說他是新到一一六師團來上任,面前的這個松下大佐又是這個一一六師團里最能干的角色,但是他竟然膽敢明目張膽地頂撞自己,這在他從軍的生涯中還從來沒有遇見過的。他猛然揮出手來,狠狠地打了松下靖次郎一個耳光,那一聲脆響,也將他旁邊的加川大佐和立園參謀長及其他參謀們嚇了一跳。
松下靖次郎努力地承受著這一恥辱的耳光,一股咸咸的血從他的嘴角流出來,菱田的這一巴掌并不輕。在松下靖次郎所接受的軍事教育里,下級必須無條件得服從上級的命令,在剛才那一刻,他已經(jīng)嚴重觸犯了軍規(guī),菱田只給了他一個耳光,已經(jīng)是對他的客氣了。
但是,也正是這一個巴掌,把他倔強的脾氣打了出來,面對怒目而視的師團長,他還是堅持著自己的意見:“閣下,一零九聯(lián)隊孤軍深入,才會中了中國人的詭計,他們圍而不攻,其實就是要等我們?nèi)ゾ取4藭r我們一一六師團撤退得話,還來得及全身退回寶慶,也就只損失一個一零九聯(lián)隊而已!如果我們再回師去救他們,中國人的部隊肯定會向洞口、山門以東運動,到時我們損失的不會是一個聯(lián)隊了,而是整個一一六師團!”
“支那人都是一群豬!都是膽小鬼!”菱田還在發(fā)著威,罵道:“他們不會有你這么聰明!你如果這樣貪生怕死的話,就不要跟我妄談勝利了!”
“他們要真是一群豬的話,又怎么可能把我們打成這樣呢?”松下靖次郎毫不示弱地反問著自己的師團長。
這一句話,便把菱田問住了。
雖然除了加川大佐之外,所有的參謀都贊同松下靖次郎的看法,但卻在師團長的權(quán)威之下不敢作聲,同時大家也都在為松下靖次郎緊緊地捏了一把汗。
立園參謀長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出來,打著圓場:“依我看,松下君的擔憂未嘗不對,這樣吧,我們還是可以兵分兩路,松下君的部隊就留在洞口,守住我們的退路;加川君的部隊再返回去營救一零九聯(lián)隊,閣下您看可否?”
菱田運著氣,緊盯著面前的這位頭也不抬的松下大佐,良久,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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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斗在早晨就已經(jīng)開始了,并非張賢所想象的那樣,花園市那邊的第三營并沒有接敵,首先接敵的是在橋端頭西面的第一營,也就是說敵人關(guān)根支隊中的那個獨立步兵大隊,沒有能夠突破友軍的防線,向東去了。而在橋端頭遇到的這一支,才是其主力的一個步兵和一個山炮兵聯(lián)隊。
開始的時候,張賢打過電話去,向高偉詢問著那邊的戰(zhàn)況,在電話里,高偉信心百倍,告訴張賢:“敵人過來的還不多,只有一個中隊的樣子,我們完全可以把他們就地消滅掉!”
聽到高營長這樣地匯報,張賢放下了心來,同時叮囑著:“你不要掉以輕心,這可能是敵人的先頭部隊,他們的后繼部隊馬上就到,你們要速戰(zhàn)速決,不要等他們的大隊人馬趕過來的時候,讓你們吃不消了!”
“是!”電話里傳來了高偉響亮地回答。
對于高偉的指揮,張賢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很放心了,從他的身上可以看出自己當初當營長的感覺,再加上兩個人的年齡本來差不多,雖說不是同一座軍校出來的,卻是同一屆的黃埔畢業(yè)生,無論是從感情還是從私交上來講,在一六九團中都是無人能及的。
“張賢,我過去看看吧!”雷霆也躍躍欲試地道。
張賢看了看他受傷的胳膊,有些擔憂地道:“你的傷不要緊吧?”
雷霆渾不在意地道:“這點小傷,又不妨礙什么事的。”
張賢點了點頭。
看著雷霆帶著一個勤務(wù)兵走了,于長樂有些擔憂地道:“賢哥,我想我們前面的防御應該沒有問題,可以打退敵人的突進。我還是和雷大哥一樣,擔心我們的身后。北面洞口城的鬼子要是同時過來,我們的處境就很不妙了。”
張賢點頭道:“是呀,所以我把警衛(wèi)營派到了北面,在楊家坡、侯家山和黃栗山布防,只是這一個營我抽了一個連在南面的栗山去了,有些薄弱。”
于長樂道:“我看我們布在花園市的第三營已經(jīng)沒有什么用了,鬼子根本沒有打過來,不如把這一個營抽回來,先做一下團的預備隊,你看呢?”
“嗯!”張賢點著頭,道:“你說得不錯。雖然師長告訴我們說洞口的敵人又向西面反撲過去,但是洞口城還有敵人的一部分兵力,我們必須要做好兩手的準備,以防萬一。把第三營調(diào)回來,北面有事就可以補到北面去,如果北面的敵人沒敢來,那么就可以用這個營來個側(cè)翼突擊,把關(guān)根支隊打散,讓他們向東繞著走,去鉆我們的口袋!”
于長樂也連連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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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下靖次郎看著菱田師團長帶著一三三聯(lián)隊又揮兵西向,忽然有一種風蕭易水的悲壯。也就在一三三聯(lián)隊離開不久,報務(wù)員便接到了南面關(guān)根久太郎的電報,關(guān)根支隊主力已經(jīng)從瓦屋塘向東北的洞口城靠近,沿途遭到國軍的層層阻截,傷亡慘重,整個旅團幾乎成了亡命之態(tài),大小輜重、車馬、重炮盡皆丟棄,還在被國軍第五十八軍追擊著,希望一一六師團能從洞口向毓蘭鎮(zhèn)攻擊,以策應五十八旅團順利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