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這個時候,襄河縱隊第一團的人已然是所剩無幾了,便是關政委所說的給張義一個班的人,其實也不過三四人而已。這一場大戰,第一團實際上已經被拼了一個精光!
關山政委已經下令全團剩余的人員化整為零,向賀莊陣地的西北方向突圍。所謂的化整為零,其實就是以個人為單位,自尋活路。
雖然尹劍分析得不錯,事實上也正如他所分析得那樣,在賀莊陣地的西北方向上,由于張賢將那個守衛的營抽調到西面加強關山的陣地,所以在三十二團還沒有及時回防的時候,出現了一個空隙。
但是,這個空隙,卻也是轉瞬即逝的,三十二團回防得極快,先頭一個連飛奔著過來,沒有給對手任何**之機,隨著這一個連填補到位,后面又緊跟著兩個連而來。從早上開始,一直到晚上,這個西北面的陣地上,零零落落地不停地響著槍聲與手榴彈的爆炸之聲。第一團里真正沖出重圍的,只有最早的時候,在敵人沒有回位之前的那段期間,政委關山帶出來的不到一個連的人!
此時的第一團,已然是樹倒猢猻散了,在關政委下達突圍的命令之后,各營連已然處于了各自為戰的狀態。而此時,張賢卻不失時機的命令著四面縮緊了包圍,東面陳大興的警衛營進展最為迅速,已然從象河那邊推進到了陣地的中心。南面的三十一團雖然戰力充沛,但是一路上來卻受到散落在這個村莊陣地中解放軍戰士們的層層阻擊,這些英勇的解放軍戰士,甚至不惜以同歸于盡的辦法,等到國軍士兵們走近,拉響身上最后的一枚手榴彈。西面的關山陣地還在固守之中,三五四團雖說在這一仗打得不錯,到底還是一個殘部,張賢并沒有再讓這個團加入最后的搜索。北面的三十二團被張賢抽出了一個營守住了西北的缺口,剩下的部隊把住了北面的路口,目的有兩個,對南面賀莊陣地的敵人圍堵,對北以防五風山中會有共軍突襲。
陳大興帶著警衛營來到賀莊陣地的中心時,看著這片已然破敗得成為廢墟的村莊,除了滿眼的斷垣殘壁之外,便是血肉模糊的尸體,他的心如同被亂草堵塞了一樣得難受。這些死去的、或者傷掉的并不是當年入侵中國的鬼子,而是與他一樣,同為華夏傳人的炎黃子孫!
這個時候的賀莊陣地上已然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但是還是有偶爾的槍聲、爆炸聲響起來,那是被國軍發現的襄河縱隊的殘余戰士們作著最后的反抗。而在廢墟之中,一個個渾身傷痕的解放軍戰士被國軍士兵們搜索出來,成為了他們的俘虜。
張義帶著三個人抬著一個擔架,也向賀莊西北方向突圍,擔架上躺著的便是他們的團長尹劍,雖然尹劍嘶啞著聲音要求他們放棄自己,但是這四個人就好象沒有聽到一樣,輪流著擔著他從戰壕里沖了出來,又撲向另一個戰壕。
在他們的身側,還有許多第一團的人也在向那個方向奔逃,他們的速度顯然比張義這幾個人快了許多,可是還沒有沖過西北面的最后一道壕溝,便又紛紛地退了下來,同時在那個方向也響起了如同爆豆一般激烈的機槍之聲,那邊的機槍聲很快連成了一片,擁上去的第一團的人如同潮水一樣退了下來,卻又好象是被風吹過的麥苗,倒伏了下去,許多人再也沒有能夠爬起身來。
張義的心沉到了水底,馬上意識到了前面發生了什么,顯然是敵人已經封堵了他們最后的生路,前面已然是死路一條。
“怎么辦?”一個戰士急急地問著張義。
“不要管我了!你們快走吧!”尹劍用微弱地聲音勸解著大家。
張義看了一眼自己的團長,又看了看前面機槍掃過的壕溝,稍微想了一下,馬上命令著:“我們退回賀莊!”
“是!”那個戰士回答著,從張賢的手里接過了擔架,轉身就走,可是才剛剛站起身還沒有立直,一顆子彈飛來,已然擊中了他的反背,他哼也未哼,撲倒在地。
另外兩個戰士愣了一下,卻見到張義當先著接過了那個犧牲的戰士手中的擔架,往來時的方向抬去。
淚水從尹劍的眼睛中滾落出來,他忽然發覺,一直以來被他當作**的張義,竟然是如此得成熟與果決!
四個人變成了三個人,護著擔架很快又回到了原來出發的賀莊西面的坑道里。這里原先是第一團的指揮部,如今卻成為了一座廢棄的地堡。
“這里很不安全,我們不能停留!!”張義對著另外兩個戰士道。
尹劍明白張義的話,他說得不錯,這個指揮部是第一團很多人都知道的,敵人可以很容易地從俘虜的嘴里問出來,就算別的地方敵人可能不去搜索,這里一定會來搜的。
“那我們到哪里去?”一個戰士問著。
張義道:“到村里去,找一個地窯躲起來,挨到天黑,就可以脫身!”
聽到張義如此一說,那兩個戰士馬上也行動了起來,抬著尹劍沿著散兵壕往村里而去,可是在剛剛到達村口,從壕溝里出來的時候,其中一個戰士便中了一槍,倒在了地上。幾個敵人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轉了出來,發現了他們,馬上對他們形成了包圍。
“別管我了,你們快走!”尹劍再一次地喊著,這個時候已經不再是命令了,而成了乞求。
“團長,我答應了過關政委,一定要活著把你帶出去!”張義卻是異常地堅決。說著,已然從壕溝里探出頭來,仔細地看了看,外面不過是三個敵人,當下拿著手槍,對準其中一個開了一槍,他的槍法雖然比不上武小陽,卻也十分準確,那個敵人應聲而倒,另外兩個敵人連忙臥倒,其中一個隨手丟出了一枚手榴彈,正扔到了壕溝里。
“小心!”張義大喊著,幾乎與此同時,最后一名戰士卻毫不猶豫地撲到了擔架上的尹劍身上,手榴彈轟然爆炸,掀起的泥土幾乎要把張義掩埋。
那兩個敵人以為得手,爬起身過來一察究竟,張義卻抖去了頭上的浮土,又是一槍,撂倒了一個,另一個敵人愣了愣,不等張義瞄準他,但轉身逃走,一會兒便沒有影蹤。
到這個時候,張義這才回過頭來,卻發現最后的這名戰士也犧牲在了尹劍的身上,尹劍淚流滿面,緊緊地抱著這個戰士的頭,坐在那里,哽咽著,沒有再說一句話。他的手中還緊握著一枚手榴彈,那是從這個戰士的身上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