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員葛波倒是很明白夏陽的心思,見到他已經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沒有多說什么,從他的肩膀上接過了這個機槍部件,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走了起來。夏陽愣了一下,沒有再固執,但是心下里卻是一片地感激。
那個李大個子與小凌都臉紅了起來,只是黑夜里沒有人能夠看清楚他們的臉,這兩個人連忙跑到了前面,又從葛波的肩頭接過本來就應該屬于自己來扛的東西。
到達洪河北岸的渡口,正當其時,趴在河岸的大堤上,夏陽已經看到從河面上迤邐而來舉著火把徒涉過河的國民黨兵,這條河的河面也就兩三百米寬,已經有許多敵人過了河的一半。他的心下里一片的忐忑,慶幸著自己趕得及時,如果晚到幾分鐘,那么就只好原路折回了,白跑這么一趟。
在夏陽的一聲令下之后,第三連呈一字排開,以現有的河堤作為陣地,對著河中的正在渡河的敵人發起了攻擊,很快,槍聲乒乒乓乓地在四下里響了起來,緊跟著輕重機槍也噠噠地響起,那聲音很快便連成了一片。
那些正渡河之中的國軍三十一團的官兵們,原本以為過河是一個輕而易舉的事,所以許多人并沒有意識到河對面會有解放軍在伏擊,這個時候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寬闊的河面上星星點點的火把驀然些熄滅了一大半,一部分人不幸被子彈擊中,倒在了冰泠的河水里,隨著湍急的河水沖走;而另一部分人很有經驗,知道在這黑燈瞎火之中,舉起的火把無疑就是一個明確的目標,紛紛熄滅火把,轉身退卻。
子彈無情地在河面上來回穿梭著,隨著閃亮的火花,呼嘯著聲音從四面而來,也分不出是北風還是其他,只是痛苦的嘶喊之聲此起彼伏,慘烈的呼喝片刻充斥了整個河面。黑夜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中了子彈,又有多少人從此再也見不到遠空的星火。
河南岸的白京生團長下令在岸邊立起了個迫擊炮的陣地,他自然熟知師長張賢的意圖,命令退回到南岸的士兵們,再次作好了突擊正面的準備,這些剛剛從冰冷的河水里逃過一劫的士兵們,在連長、排長的帶領之下,又再一次義無返顧地轉身投入到了奔騰的洪河之中。不過,這一次,大家都吸取了剛才的教訓,沒有人再敢打起照路的火把。
迫擊炮的炮彈從河南面呼嘯著帶著風聲砸到了北岸的河堤之上,立時,兩個解放軍戰士被爆炸的沖擊波震上了天空,隨著翻起的泥土落將下來,鮮血也如同雨水一樣四處落下,濺在許多人的臉上、身上,甚至于有一只殘斷的手臂就掉在了夏陽的脖子里,他從腦后抓住來,已然明白抓到的是什么,可是這個時候也顧不得有一分得畏懼,把這支殘肢隨手丟在了邊上,招呼著大家縮在堤壩之后,以躲避敵人的炮火。
夏陽還是有些后悔,他們趕到的還是有些晚了,連個防御工事都來不及制作,這個時候,如果有一道壕溝,也可以很大程度地減輕自己的傷亡。
“敵人又過河了!”葛指導員大喊著,雖然看不到河面上的火把,但可以聽到河面上的響動。
“把敵人打回去!”夏陽毫不思索地喊著:“一排到左面組織火力,二排到右面組織火力,三排跟著我在這里正面阻擊!”
在這個時候,三個排長都毫無異議地服從著夏陽的調派,只有葛指導員明白,夏陽這是要組織出一個立體的火力網,重點打擊那些登岸的敵人,這里的地形也只能如此布置。洪河在這里是向北凸起的一道河彎,敵人從南岸過來,正好可以形成一個三面包圍,一面敞開的口袋。
但是,無論是夏陽,還是葛波,都沒有想到此時河對岸的白京生會另出奇謀,畢竟與白團長比起來,這兩個人的經驗還是太少了。
就在這邊激烈交火的時候,東邊卻響起了尤為嘈雜的槍聲,夏陽驚不住愣了,忽然明白自己忘記了什么。也就在這個時候,按照夏陽的命令往左面去的第一排,在排長的帶領下又退了回來,急急地向他稟報著:“連長,敵人從下游已經渡過河了,并且向我們這里包抄過來了!”
“怎么辦?夏陽?”葛波也急忙問著。
“我們的兵力太少了!”夏陽無奈地道,同時問著這個一排長:“敵人過河的人有多少?”
一排長卻搖了搖頭,老實道:“黑夜里也看不清楚,但是他們向我們放槍的時候,可以看到一片片的響聲!我們好幾個同志被打中,守不住只好撤回來了!”
此時,正面的河灘上已然傳來了國軍登上岸來,向這邊急沖的軍號之聲,這就仿佛是一聲令下,讓還在河中間徘徊猶豫的國軍士兵們如同吃了興奮劑,奮力地向北岸沖來。
一顆閃亮的照明彈從岸邊升起,準確無誤打到了第三連主陣地的上空,將第三連大部分的戰士都暴露在了亮光之下。隨著這一發照明彈的湮滅,河對面的炮聲再一次響起,按著照明彈的指示,落到了第三連的陣地**……
“連長,撤吧!”一排長當先地建議著。
夏陽卻還有些猶豫,他非常不甘心,如果自己的后援部隊能夠快速趕到,那么就算是展開肉搏白刃戰,他也在所不惜,他相信以自己這邊高昂的斗志,在混戰之中,一定可以將敵人再一次趕過河去。
可是,自己的后援還不知道到了哪里,第三連跑得太快,和后面的部隊失去了聯系!
“夏陽,必須要撤了,我們一個連頂不住的!”在隆隆的炮火中,葛波一邊捂著自己的耳朵,一邊大聲地喊著,便是這樣,還是幾乎被敵人爆裂的炮彈炸聾了耳朵。
夏陽也知道,如果再這么打下去,無疑是自尋死路,當下,也只得點了點頭,下達了撤退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