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不由得心里一跳,田家寨?田壯壯?那不正是秀秀的弟弟,自己的小舅子嗎?
“這股土匪怎么厲害了?”武小陽問著。
“這個田家寨經營很久了,田壯壯的爹當年就是湘西一帶有名的土匪,因為搶劫軍火被國民黨剿殺了。后來,田家寨被他女兒接手,他的這個女兒也厲害,后來嫁給了國民黨的一個少將師長,也正因為這個緣故,田壯壯在這一帶沒有人敢惹,便是連洪江那邊行政公署里面也有他的關系。田家寨易守難攻,又處于辰州、麻陽和鳳城那邊三縣交界的三不管地帶,離著貴州也很近,所以發展得很快。這個田壯壯年紀不大,但是膽子卻是極大的,先后又兼并了附近好幾個山頭,原來手下就有上千的人,幾千條槍。國民黨撤離的時候,據說把很多彈藥和軍火就交給了他,并且還封了他當辰州的保安司令,如今手下怎么也有四五千人了?!崩仙窖驖凉卣f著。但是張賢的心里卻不是滋味,他對自己這個小舅子做的事根本不了解太多,也只與田壯壯只有一面之緣,當時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嘴上連毛都沒有長出來的家伙,卻沒有想到這個小子竟然能夠利用自己的名頭,在這里坐威作福,還發展出這么大的勢力來。
“那么,那天搶我們該不會是這股土匪吧?”武小陽猜測著。
“可能性不大!”老山羊道:“田家寨在沅江的西面,靠著麻陽,離這里遠,他們要過了沅江才能到這里?!?
“這樣呀!”武小陽點著頭,又問道:“那么第二個呢?”
“第二個是向二麻子向平了?!?
“向二麻子?”武小陽念著這個名字,覺得好笑,問道:“是不是這個人臉上有一臉的麻子?”
“是!”老山羊點著頭,深惡痛覺地道:“這個向二麻子還因為殺人如麻,大家才會這么地叫他?!彼瑫r解釋著。
“殺人如麻?”武小陽不由得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豎了起來。
“是!這就是一個畜生!”老山羊忿忿地道:“天見向平,日月不明;地見向平,草木不生;水見向平,混濁不清;人見向平,九死一生!”
聽著老山羊念出的這幾句順口溜來,可想而知當地人對這個匪首的痛恨與懼怕之情。
“這個向二麻子原來也有幾千的隊伍,跟沅江西岸的田家寨分庭抗禮,只是在前幾個月解放軍打過來的時候,他不知高低也是去搶糧,這幾千人被打得落花流水,很多都被打沒了,他卻帶著幾百人跑進了深山里,時不時的還出來禍患一番?!闭f到這里,老山羊還有些可惜,顯然是因為當初解放軍沒有把這支土匪剿滅干凈而有些不滿。
“那第三個呢?”武小陽又問著。
“第三個是曾其順,他是個獨眼龍,所以外號叫做曾獨眼!”老山羊告訴他。
“曾獨眼?”武小陽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
“這股土匪是懷化那邊躥過來的,原來是在懷化跟芷江一帶活動,聽說勢力也很大,也是因為被解放軍圍剿了,所以跑到了我們辰州來,想要入田壯壯的伙,卻被田壯壯推了出來,一個月前,我們縣民兵隊還跟他們打了一仗。他也有上百號人,聽說如今就在下半坡一帶活動。如果打劫你們車隊,十有八九就是他?!崩仙窖蚩隙ǖ氐?。
張賢忽然想起來,那天晚上被他打中的那群土匪里有一個胖子,好象是一個頭目,只是并不是獨眼龍呀?只是如今回憶起那個胖子的模樣,隱約還是覺得好象是在哪里見過,卻又如何也想不起來。
武小陽想了想,又問著:“老山羊呀,我們去馬頭山會不會遇上這些土匪呢?”
老山羊看了他一眼,半天才意味深長地道:“這個我怎么會知道?也許會遇到,大家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嗯!”武小陽點著頭。
張賢發現這個老山羊原來也是如此得健談,雖然國語說得并不好,卻還喜歡說。在這個窮鄉僻壤的湘西地區,能夠說出他這番的國語來,顯然也不是個尋常人,這個老山羊一定是見過世面的。
果然,在聊天的過程之中,武小陽問起了這個老山羊的經歷,老山羊并沒有隱瞞,半是吹著??渲鴱?,半是自己嘲笑著自己,講出了他的經歷。
原來,這個老山羊是辰州土生土長的漢子,只是少年的時候為了生活,曾經在辰州當過腳夫,沅江上當過船夫,去了常德、洪江以及貴州、湖北等許多地方,后來也是被抓了壯丁,到廣西打過東洋鬼子,他的國語以及槍法,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學來的;只是后來,他的部隊被鬼子打散了,他輾轉著又回到了家鄉來,依然在辰州城里當腳夫,所以對辰州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
“呵呵,要是我的部隊沒有被鬼子打散,我可能都當上了連長,現在也不會跟你們解放軍在一起!”老山羊笑著告訴武小陽。
武小陽也笑了起來,悠悠地道:“你那個時候要是真得當上了連長,說不定現在也是一個俘虜!”
老山羊怔了怔,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可是,他的笑聲驀然停了下來,人就好象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樣停住了腳步,呆在了那里。
“怎么了?”武小陽也停止了笑,連忙問著。后面的人也跟著站住了身形。
“噓!”老山羊把食指放到了自己的嘴邊,示意著大家不要出聲,他卻是在側耳頃聽著。
張賢也豎起了耳朵來,山林里,他只聽到不知名的鳥兒在歡快的鳴叫著,剩下的便什么都聽不到。
“散開!”老山羊卻仿佛是聽到了什么,低聲地告誡著眾人,當先地向小路邊上的草叢中鉆去,仿佛是聞到了什么氣味的獵狗。
大家也都緊張了起來,紛紛握緊了槍,往小路的兩邊找地方隱住了身形。
小路上,依然一片得寂靜,過了半天,張賢忽然聽到了由遠而近傳來了女人的哭喊之聲,隱隱約約,時斷時續,正有詫異之時,忽然前面的油茶林中一群鳥兒撲撲地飛入了天際,顯然有人從那個油茶林里走過,驚到了鳥兒??催@情形,走過來的人不會只幾個人,很可能是一群人。張賢不由得看了看身邊的這個老山羊,對這個奇貌不揚的山間漢子越發得佩服了起來,能夠聽到一里地之外的聲音,并且準確地判斷出還是朝這邊走過來的,這份功夫不是尋常人能夠有的,只怕那些專業的土匪們也沒有這個技能。想到這里,他的心卻不由得一顫,這個老山羊既然有這種高人一籌的本事,莫非也曾當過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