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我押到哪里去?”張賢跟在樸熙順的身后,見他帶著出了這所作為臨時師部的學(xué)校,忍不住地問著。
樸熙順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道:“監(jiān)牢!”
“能不能給我先吃點東西?”張賢用商量的語氣問著他:“這一天下來,肚子里空空的,到現(xiàn)在腿都沒有勁了!”
樸熙順愣了愣,被張賢如此一說,他也覺出自己的肚子餓了起來,只是因為他的精神比這個于營長還要緊張,這一天對于他來說,有如是一個褪變,那種精神的壓力令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雖然表面上沒有任何表現(xiàn),也沒有人可以看出來他在想些什么,但是卻騙不過他自己,在這種壓力之下,他早就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也是一個沒有吃飯的人。
樸熙順停下了步伐,轉(zhuǎn)身對著張賢身后的兩個韓國士兵詢問著,那兩個士兵答著,然后一個士兵收起了槍,走在了他們的前面,樸熙順與張賢并肩著,后面一名士兵依然用槍頂著張賢的腰。
“今天我請你吃一頓飯,然后明天你和我之間也就再沒有什么瓜葛了!”樸熙順如此地告訴著張賢,他的心很亂,一直有些恍惚,但是在張賢的面前,卻還是要裝作冷酷無情的樣子。
張賢笑了一下,并沒有回答,樸熙順的話,分明就是一種小孩子一樣的思維,他顯然是有一些虧心,所以才會這么不安。
前面的那個士兵帶著他們出了學(xué)校的門,沿著這條并不寬的街走著,路上時不時地總能看到幾隊巡邏的兵丁走過去,雙方都是用簡單的口令互相通報著以確認(rèn)是自己人,張賢倒是細(xì)心得很,默默地記下了兩個對答的話語。路上沒有燈,但是隆隆開過來又開過去的戰(zhàn)車卻時不時地將整條街照得雪亮。
張賢夾在三個人的中間,想一想自己從被抓到現(xiàn)在,也有半天了,估計著天色也應(yīng)該比較晚了,可能有十點多鐘吧,路上除了這些依然活動著的少量韓國兵們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居民,便是連一聲狗叫也聽不到。
也就是走出了幾十米的距離,那個當(dāng)先的士兵在一處十字路口停了下來,轉(zhuǎn)向街邊的一處門面,雖然這個門面已經(jīng)上了門板,但是他還是嗵嗵地敲了起來,一邊敲著,一邊還在大喊著,那聲音可以震動整條街了。屋里的燈亮了起來,一個人答應(yīng)著連忙打開門來,在電燈的照亮之下,張賢這才看出來,這個門面原來是一個小酒館,只是剛剛打了烊。那個胖胖的老板還穿著木拖鞋,衣冠不整,肯定也是才從床上爬起來的。
在那個士兵的帶領(lǐng)之下,幾個人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了店里,雖然這個胖老板一再地解釋著他們已經(jīng)打烊了,但是卻經(jīng)不起這幾個當(dāng)兵的糾纏,只得去為他們準(zhǔn)備些酒菜。畢竟老百姓還是怕當(dāng)兵的,生怕這幾個瘟神會亂來。
這一次,張賢倒是踏下了心來,在飯與菜端上來的時候,便一點也不客氣,大吃特吃了起來。這一頓飯自然是樸熙順請客,他為這兩個跟隨的韓國兵還要了一瓶酒,這兩個韓國兵也不推辭,馬上推杯換盞地喝了起來。可是,樸熙順雖然也端著碗,肚子也覺得餓,卻沒有一點的胃口,扒了幾下便放下了碗筷,也拿過了一個酒碗,順手倒了半碗酒,推到了張賢的面前,然后自己也倒了半碗。
“來!于營長,今天這碗酒算是我向你賠個罪!不過,你也不要怪我!我們本來就是敵人!”樸熙順在這個時候,忽然象是看開了一樣,端著酒對著張賢道。
張賢看了他一眼,卻沒有理會,依然把自己碗里最后一口飯扒進(jìn)了嘴里。
樸熙順怔了怔,可能也想到張賢會不賣他的帳,沒有再作解釋,端起碗來自己便咕咚咚地盡數(shù)飲了。然后把空碗往桌子上一放,兩只噴著火的眼睛直視著張賢,就好象是要將他整個吞進(jìn)肚子里去。
張賢也盯視著面前這個出賣自己的人,驀然也端起了碗來,卻是告訴著他:“你敬我這一碗酒,我不領(lǐng)情!但是,這碗酒我還是會喝下去,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太瞎眼!”他說著,也將這碗酒一口飲盡。**的白酒與中國東北的白酒是如出一轍的,都是用高粱釀制的,很醇很烈,張賢是一個酒量不小的人,便是這半碗酒下肚,也覺得火燒火燎一樣得燒心難受。
張賢的話,顯然是刺激了樸熙順的神經(jīng),他的臉變得慘白如紙,猛然站起來,又倒了一碗酒,整個地喝了進(jìn)去。
那兩個小飲的韓國兵卻有些怕了,連連阻止著樸熙順的放縱,他們也是怕會出什么差錯,連忙叫過那個老板把酒抱走,同時一個拉起了這位樸少尉,一個再一次用槍頂住了張賢準(zhǔn)備離開,酒店的老板還想要收錢,但是一個士兵卻要賒帳,那個老板沒有辦法,只好讓拿過一個本子讓他們簽字。
張賢卻覺得有些好笑,這個樸熙順口口聲聲地說要請他吃飯,哪知道到最終還是個賴帳的家伙,他可能連韓國這邊流通的錢都沒有。
一行人出了這個小酒館,那個老板馬上就關(guān)上了門,同時也把燈滅了,仿佛是生怕這些當(dāng)兵的還會回去。
樸熙順已然有了一些醉意,走起路來也沒有剛才的穩(wěn)健,但是他卻不要那個拉起他來的韓國攙扶,一把推開了他,同時大聲地喊著什么,這個士兵只好愣愣地跟在了他的身邊。
走過了十字路口,又往剛才來的方向走回,剛剛到達(dá)一處街角,忽然一聲手榴彈的爆炸聲從遠(yuǎn)處傳過來,立即驚碎了這個本來應(yīng)該寧靜的夜。這個手榴彈的炸裂聲之后,槍聲也跟著響起來,張賢分辨得出來,那是在華川的北城方向,他不由得心頭一緊,忽然意識到,這有可能是他帶過來的人發(fā)動的襲擊。
槍聲和爆炸聲顯然也引起了華川城里的韓國部隊的緊張,已然有一列巡邏的隊伍向城北跑去,樸熙順也驚覺了過來,向著身邊的那個士兵大聲地命令著什么,這個士兵連連應(yīng)答著,拖著他的槍也向北面跑了過去。
張賢卻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他忽然覺得自己好象有了可以逃生的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