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三娃心懷著忐忑不安的在飄雨的大道上疾奔著,在剛才說漏嘴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意識到了自己又為賢哥闖下了一個很大禍患,他跟著王師長也這么長時間了,分明可以感受得到王大虎對張賢已然有一了絲的懷疑,想一想在剛過橋的時候王大虎把自己支走,一定是與宋明亮說了些什么話。無疑,宋明亮已經猜了于得水的真實身份,他之所以一直沒有捅破這一層窗戶紙,也只是因為形勢使然,很難說在二一五師真正地擺脫危機之后,他們不會來調查張賢。
沿著這一條通往華川湖的大道,所有的人都是從湖邊奔向楊口方向,他們相互攙扶著,互相攜持著,沒有人拋棄自己的戰友,哪怕是走得慢,也會咬緊牙關堅持著向前進,因為在這個時候大家都十分清楚,熬過了這一段路,前面就是光明。只是,所有的人都十分詫異地看著熊三娃與他們相反的行進,在這個時候,大家都恨不能身上插上翅膀飛到前面去,而熊三娃卻是從前面跑向后面,仿佛后面著了火一般。
過了一道山彎,后面的隊伍已經變得稀疏起來,這說明二一五師的大部隊已經過去,后面過來的定然是**三團了。熊三娃正埋頭奔路之際,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著他的名字:“那不是三娃哥嗎?”
熊三娃抬起頭來,當先地看到了宋鐵蛋那張未脫孩子稚氣的臉,在他的身邊,張義也迎著他而來。宋鐵蛋的眼尖,盡管熊三娃還披著雨衣遮住了他的半邊臉,但是在三娃抬起頭的瞬間,已經被宋鐵蛋認了出來。
“三娃哥,你這是要去哪里?”張義也忍不住地停下了腳步,問著。
看著張義這張幾乎與張賢一相模子里刻出來的面孔,熊三娃也停下了腳步,怔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話,反而是問著他:“你們**三團是不是剛剛過來?”
“是!”張義點頭答著。
“你看到我們營長了嗎?”
“看到了!”張義點著頭,如實地道:“我們團能夠安全脫險,也幸虧了你們營長帶著人接應,要不然我們團也不會這么容易撤下來!”
“我們營長呢?”
“他還在大橋那邊,說是要炸橋!”張義說著,轉回頭來看了一眼來時的道路,只是這個時候在雨霧里,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任由著雨水在不停地沖擊自己的視野,什么也看不到。他轉過頭來,又對著熊三娃道:“剛才聽到的爆炸聲,可能是橋已經炸掉了。呵呵,我還說讓我們**三團在后面作掩護呢!但是你們營長就是不同意,非要我們團趕快追上來,他還告訴我說等橋一炸掉,你們警衛營就會很快撤下來,這會兒估計應該是要撤了!”
熊三娃聽著張義的話,愣愣地看著他的臉,這張臉雖然沾滿了污泥,但卻是最象當初的阿賢,便是如今真實的張賢,也沒有這張面孔象他的以前。顯然,張義對于能夠炸斷橋是充滿了信心,或許張賢就是這么告訴著的他。熊三娃張開嘴,想要告訴張義真實的情況,告訴他那座橋是炸不斷的,告訴他警衛營此時在擔負的并不是那么簡單的炸橋任務,而是以舍末求本、犧牲自己的決心在阻擊敵人的追兵,以保證二一五師的安全撤退,那個任務的艱險有可能就會象是警衛一連堅守老虎口一樣,有去無回!可是,在經歷了剛才未經大腦便對王大虎他們胡說了一番話之后,在這個時候熊三娃的頭腦忽然便清醒了過來,既然張賢并沒有告訴張義那座橋是炸不斷的,那就是不希望張義留下來跟他一起阻擊;他知道張賢與張義的兄弟親情,這是一個不能夠公開的情誼。張家兄弟都是性情中人,張義雖然投身在**的軍隊中,但是絕不會在知道大哥充滿兇險的進行阻擊的時候,而棄之不顧,他也一定會跟自己一樣,返身轉回到大橋戰場上去,如果真得發生那樣的事,就是自己又在違背賢哥的心意,他已經為張賢惹了一個很大的麻煩,不能夠再為他添加負擔了。
張義并不知道熊三娃的頭腦中在轉著什么,只是看到他的眼神有些閃爍,他有些不安地問著:“三娃哥呀,你這是回去做什么?難道師長還有什么任務嗎?”
熊三娃想得飛快,聽到這句問話的時候,連忙裝出了個不由衷的笑容來,點著頭應著道:“是呀!師長有命令要我傳達給營長,你們團快走別掉隊了,我也要馬上趕過去!”
張義點了點頭,叮囑著他道:“你們可要小心呀!”
“好的!”熊三娃答著,轉身就要離去,走了兩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轉身問著宋鐵蛋:“鐵蛋,你那里還有幾枚手榴彈?”
宋鐵蛋愣了一下,隨口回答著:“還有五枚!”
“都給我吧!”熊三娃道:“我身上的手榴彈已經沒了!”
宋鐵蛋有些猶豫,想了一下,道:“我給你四枚,我自己也要留下一個!”
邊上的張義皺了一下眉頭,對著宋鐵蛋道:“鐵蛋,把你的手榴彈都給三娃哥吧,他們比我們更需要!”
“好吧!”宋鐵蛋撅著嘴,只得不情愿地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手榴彈交給了熊三娃。
熊三娃把手榴彈放進手榴彈袋里,沒有再與張義說些什么,大踏步地跑了。
不知道怎么的,望著熊三娃遠去的背影,張義的心頭忽然隱隱地感到了不安起來。
能夠看到武小陽,對于張賢來說,已然是喜出望外了,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警衛一連還能夠有人沖出包圍圈來,在他的內心深處,還在對武小陽有著一絲的歉疚,雖然武小陽只帶回來了三十二個人,把警衛一連絕大部分的戰士們丟在了悲回嶺中,但是畢竟還是有人活著回來,從他的良心上來講,已然是一個不少的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