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想了一想,的確就如同韓奇所說的一樣,熊三娃真得沒有必要再來造假,他倒是比自己輕松了許多。
從保密局出來,于長樂已經守候在這里了,同時守候在這里的還有田秀秀帶著小梅,以及張賢的二弟張仁,這個又高又大的飛行大隊長,是特意的請了兩天假,過來迎接自己大哥的回歸。
一家人見面,當真得就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只有小梅顯得格外得興奮,她一直念念不忘爸爸回來,第一個跑過來要張賢抱一抱。張賢一把抱住了這個女兒,此時也早就將劉興華忘記到了腦后面去了,對著這個女兒又是親,又是愛,恨不能就這么一直把她抱在懷里面。只是在見到弟弟張仁之后,他才放下了女兒,兄弟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就好象是又回到了抗戰勝利之后,一家人在武漢的那段美好的日子里。良久之后,兩個人才松開了懷抱,再四目對望的時候,眼睛已然是通紅潮濕了。而在他們的旁邊,田秀秀早就已經是淚水滿腮了。
“呵呵,今天可是一個好日子!大家都不要哭喲!”于長樂連忙在中間打著哈哈,一邊告訴著張賢:“賢哥呀,我已經在淡水河邊的聚香樓包了兩桌酒,專門為你接風洗塵的,看看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們還是快快地出發吧!”
張賢卻有些過意不去,照理說請客的應該是他,而不應該是于長樂,他客氣地推卻著道:“長樂呀,謝謝你的好意了,我想我還是先回家吧,等幾天我來請大家喝酒!”
于長樂卻是一瞪眼,對著張賢道:“賢哥呀,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上一次我可是說過的,等你一出來,我就給你擺酒壓驚,我說話向來是算數的!再說,今天這一場酒,你不管有什么理由都無法推卻的,呵呵,還有很多你的故友同袍會來的,估計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到了那里!”
“是呀!”秀秀也接口勸說著:“賢哥,大家為你的事都出了不少的力,本來我和二弟商量要請大家坐一坐的,但是長樂非要把這事全攬去了!”
張仁也點著頭道:“哥,今天的這場壓驚酒你是主角,很多的人都已經等在那里了,你必須要去的!”
見到秀秀與張仁都這么力勸,張賢也只能強打起精神來,點著頭答應下來。
于長樂又邀請韓奇一起過去,但是韓奇卻以公務纏身的理由回絕了。張賢和大家都知道,作為情報部門的一個負責人,韓奇是很少出席酒宴等公共場所的,對于酒也向來不沾,讓他這個大特務到場,反而有可能會壞了酒宴的氣氛,所以于長樂也只是客套了一回,便沒有再堅持。
從保密局里出來,雖然是滿身的疲憊,但是張賢和熊三娃還是在于長樂和張仁開著車的帶領下,非常興奮地來到了淡水河邊的聚香樓,這里個飯店是以川菜和北方菜著名的大飯店,尤其以宮庭菜最有特色,于長樂在這里的二樓一個大雅間里,訂了三大桌,每一桌可以坐上十個人。
正如同于長樂所說的那樣,在這里,張賢看到了一張張他曾熟悉的面孔,其中一大部分都是當初在十八軍中的同僚,這里面有白京生、姚昱、沙長海、喬書強、吳華、龍天涯、李現法、潘陽等,還有許多當初在徐蚌會戰的時候,在十一師中逃生的尉官和校官,不過此時他們的官階應該都有了升遷,但是他們見到張賢的時候,一個個還是激動萬分,還叫著他作“師長!”
就象是眾星捧月一樣,大家把張賢和熊三娃迎進了聚香樓里,張賢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索著,想要找到胡從俊,但是很快他便失望了起來,胡從俊根本就沒有來。他想了一想,不由得有些好笑起來,這種場合只當是私下的場合,以胡從俊那么高的身份,也不便在這里出現。
仿佛是看透了張賢的心思,坐在張賢身邊的吳華當先地向他作著解釋:“呵呵,阿賢呀,胡長官還在金門呢,他是司令,可脫不開身!我們這些老戰友們都是向他請了假過來的,明天還要趕回去呢!”
“是呀!”龍天涯也接著口道:“我們聽說你今天出來,大家都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還有很多人想來,卻沒有被司令許可!我是左求右求地,才得到了他的同意,呵呵,他還要我替他向你敬杯酒呢!”
面對著如此熱情地同袍舊友,張賢感動不已,當先地舉起了一杯酒來,對著大家道:“多謝大家對我的關心,我張賢何德何能,讓大家如此掛念?今天能和大家再聚一堂,真得是我三生有幸!別的我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這杯酒就算是敬大家的了!”他說著,把這一杯酒一飲而盡。
大家一起鼓起了掌來,也跟著拿起酒杯,齊齊飲盡。
白京生卻是站了起來,當先地拿著一杯酒來到了張賢的面前,面對著這個已然面目全非的老上司,他有些感慨萬端,舉著杯道:“師長呀,想一想,要不是當初你舍身斷后,我們這些在坐的人,只怕沒有幾個可以活到現在的!說到底,你就是我們這些人的大恩人,我們平安地到了臺灣,而你卻險些死在那里!大恩不謝,呵呵,今天我代表大家先敬你這一杯酒,你可一定要喝!”
“是呀!師長!你就是我們的大恩人,這酒是一定要喝的!”喬書強與沙長海也一起喊著。
張賢接過了這一杯酒,不由得心潮澎湃,他對著大家道:“大家不要這么說,我們都是同袍兄弟,那個時候我是師長,就必須要有責任讓大家平安地脫離危險,那是我的義務,根本就談不上大恩!不過,這杯酒我喝了!”他說著,把這一杯酒再一次地一飲而盡,喝完了,抹了一下嘴,看著白京生,不由得又想起了他為自己丟官的事來,也有些感動,經不住地道:“老白呀,我應該謝謝你才是,為了我的事,讓大家受累了!”
“賢哥,你說得是哪里的話!”白京生一點兒都不以為然,告訴著張賢:“我們聽說你剛剛回來就被軍法處判罪,說什么只是因為當初在雙堆集帶著沒有跑了的弟兄們向共軍投降,是判國投敵!這不完全是胡說八道嗎?那個時候在那種形勢之下,大家都是為了活命,就算是跟共軍死拼到底,又有什么用?難道是要白白地去送死嗎?軍法處里的這幫王八蛋們,就會站著說話不腰疼,有本事讓他們去金門前線守著!”
白京生說得憤憤然,卻又都是些實話,不過從他的實話里,張賢也聽出了他們其實對自己的過去了解得并不多,這也正好讓他可以按照韓奇的交待來進行掩示。
“是呀!軍法處的這幫家伙們從來不干人事!”沙長海等人也在隨聲附和著,倒是潘陽、龍天涯等幾個官階最高的人默不作聲,他們也許還是擔心禍從口出。
正當大家說得氣憤的時候,忽然聽到旁邊的鄰桌熊三娃失聲痛哭了起來,所有的人都怔怔地把頭轉向了那邊,而坐在熊三娃身邊的正是姚昱,他不停地勸解著三娃,哪知道熊三娃反而越發哭得傷心起來,一邊哭著,一邊還是嘟囔著:“哥呀,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他怎么回事?”張賢經不住地問著姚昱。
姚昱一臉得苦相,連忙向他作著解釋:“剛才他一直在問我……問我他大哥是怎么死的,我就告訴他,熊團長是被炮彈炸死的,他……他就哭起來了!”
一聽到提到熊開平,在座的人都不由得黯然傷心起來,他們同時也想起了那個無情的雙堆集戰場,當然也想到了那些已然陣亡而去的同袍戰友。
張賢愣住了,他默默地望著嚎啕痛哭之中的熊三娃,自然明白他真正傷心的是什么,這里面有對他大哥的痛心,更有的應該是他對二哥熊革命的誤會而產生的悔恨……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