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方家家宴時,你便主動與他坐在一起,相談甚歡。讓我白納了六姨太,浪費帥府口糧,卻毫無用處。”蔣理承脫下自己軍用皮手套,拿在手中,慢條斯理地把玩,讓人表面上看不出情緒。
只有軍醫跟了他許久,感受到他周身散發出來的低氣壓,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此刻非但不平靜,且還是一個狩獵的姿勢,等著將獵物按死撕碎。
“上次在北平學堂,你好像也很怕我動他,跟我僵了那么久,因為他頂撞我,你竟然肯低頭來跟我說軟話。對此,你也沒有什么要跟我解釋的嗎?我從不捏住你的軟肋,更不愿得知……這是你的軟肋。”
蔣理承在等她的答案,方幼萍給了:“他不算什么,你踩死他,如同踩死一只螞蟻,反倒臟了你自己的鞋。我是為你的名聲擔憂,為著這不值當的人,失了民意。失道寡助,為此失民心者失天下,不值當。”
蔣理承淡淡“哦”了一聲,忽地笑了:“若是從前這般關心我,我信。現在,我倒覺著,你不如換個措辭。”
立即將了他一軍:“若我說,我樂意冒這個風險呢?人心沒那么容易渙散,就算失了民意,我也想讓他永遠從我眼前消失。”
“不要,叔父!”方幼萍下意識握著他手臂,懇請地望著他,迅速紅了眼圈,搖了搖頭。
“我以前在北平的時候,他幫過我,就當刊載我的面子上,別把他放在眼里。”
“女兒長大了,愈發會說話了。我就為著你,才想動他。又因怕你舍不得,不去動他,我豈不是很不痛快?”蔣理承抽回自己手臂,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絲柔順,還帶著皂角香氣。
“我的萍萍變笨了,你該知道,若你裝作不在意他,我反倒會放過他。可你不敢去賭,就像當初面對我時一樣小心翼翼,不敢承受一點點失去的風險。”
蔣理承一直在讓自己冷靜,理智思量,她對那個男學生,是否有私情。他雖不知這個男學生,有什么過人之處。畢竟他這樣桀驁不馴的人,在他眼里,世間男子,都不如他一根頭發絲。
但陡然間陷入從未有過的不自信,和自我懷疑中,畢竟他早已不再年輕,沒了年輕的肉體。
“或許他沒有情史和女人,讓你覺得干凈,值得珍惜。比我,更需要你的保護。”
方幼萍驟然抬眸,要說她跟這個男同學,唯一的交集,就是從拒絕到認可了他的理想。
但蔣理承明顯是理解錯了,因為干凈就值得她珍惜;因為他身邊衛兵多,女人比衛兵還多,就不再需要她像昔日那般勇敢,為他擋槍了。
“叔父,并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身邊何時需要過我?以前更不需要。我以前只是沒有拿的出手的東西,我有的美貌,四姨太也有。我有的家世,二姨太也有。我那些幼稚的小把戲,不如三姨太會勾人。只有拿命搏,搏出頭,搏機會。”
就像他身邊那些心腹一樣,要想站在他面前,都得拋頭顱灑熱血,從副官到軍醫,皆沒有等閑之輩。
蔣理承沒理會她說的,而是將她身邊、站著多時,既不敢開口,也不敢離開的軍醫,喚到跟前:“走吧,留在這用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