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姣內心掙扎的厲害,左右的天平都讓她難以抉擇、無法取舍。
而后才艱難開口,歉疚都是對著兒子,其他人沒資格聽她解釋:
“心肝兒,娘要回去。我與丈夫有著共同事業,不能半途而廢。我在海外有很多朋友,她們都在等著我。如今我工作重心都在那兒,我想繼續致力于京戲這門民族文化的傳播。”
起初蔣泓浩不能接受,原來方才的母子情深,都是假的嗎。口口聲聲自己最重要,都是騙他的嗎。還是沒有遇見事情,不需要抉擇的時候,母子倆可以歲月靜好,母親可以用甜蜜話哄騙他。
直到想起那日分別時,他就由著對母親的失望擴散,悲傷被無限放大,不加以掩飾。情緒崩潰時,跟娘親說了那么多傷人的話。以至于在后來的歲月里,追悔莫及。
如今冷靜下來后,也比幼年時、多了幾分為數不多的從容不迫:“娘,我能理解你。只是你知道,成長的過程總是痛苦的。是我以前想不明白,總不愿意剪短跟您的臍帶。其實直到我從你肚子里爬出來的那一刻,我們倆就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了。應該互相關愛,但不該繼續粘糊成一團,不分彼此。”
蔣泓浩到底還是個孩子,逼著自己接受,可淚水依舊決堤。強忍著抽泣,淚如雨下道:“娘,你走吧,我不怪你、也不會怪你,且永遠思念你、牽掛你、愛著您,希望您萬事順遂、平安如意。”
說罷,蔣泓浩跪在地上,給柴姣磕了個頭,含淚與她道別:“娘也不必擔心我,我已經長大了,且是男子漢。即便因著我今日胡攪蠻纏,失了父親的寵愛,在帥府再無立錐之地,那也是我應得的,我更不會為今日的努力后悔。”
即便今日沒遭受冷遇,人生那么漫長,也保不齊今后在其他事上面對冷臉。該他承擔的,他挨打就會站直,不后悔、不怨天尤人。
“娘,等我長大了,有機會我就會看望你。你也是,以后你回國再來看我吧。其實你這次愿意克服這么多困難,冒著未知的兇險,來抱抱我,我已無比感激。”
蔣泓浩笑中帶淚,起身又深深望了一眼娘親,他不是生來胸襟廣闊的性子,只是面對不得不接受的事,便得逼著自己想開。不然自己將自己逼死了。
“娘,以后我也會長大,興許會娶妻生子,那兒婦興許未必是你喜歡的。那時候,你是逼著自己接受,還是逼著我取舍。興許我會一直孑然一身,孤獨終老,你會擔心焦慮、在我婚事上逼迫,還是由著我的心意。這些都是未可知,誰說母子間便永遠沒有齟齬。我們只要愛對方,并不是一定要在一起,也不用事事同仇敵愾。”
方幼萍在一旁看著這個小小男子漢,看著峰回路轉。因為他看透母親的虛偽后,對她會由愛生恨。如今看他這般落落大方、侃侃而談,忽然萌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轉頭對蔣理承嗤笑一聲:
“如果孩子是這樣的人間仙品,我突然也想有個寶寶了。不管兒子還是女兒,至少有個人永遠支持我、理解我、陪著我、無條件的愛護我。”
不過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便被她否了。因著生育這事不可控,孩子落地后,是懂得體諒大人、還是自私自利,更是得聽天由命。她不盲目欣賞柴姣的教育方式,更相信一個人的本性,基本上天生的。通過后天的教育,并不能改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