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海上飄搖,亦如她飄零的人生,沒有來路,亦沒有歸途。
不知過了幾天,終于飄到香江。
方幼萍下船時,只覺頭重腳輕,身體還在微微晃蕩。從前這種情況,只有坐久了火車,才會有的暈車現象。
直到船只靠岸,方幼萍下了船,才走到岸邊,就在擁擠的人群中,看見一熟悉身影。
她怔愣在原地,一直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不知不覺眼淚流了滿臉。
不是對他思念成疾,惦念得緊。而是為自己這一路顛沛流離。
劉議澤看見她后,主動走過來,牽著她的手,將她擁進懷里。給了她一個溫暖、而強有力的擁抱。而昔日青澀、稚氣未脫的男同學,早已蓄起了胡須。在海邊曬得黝黑的皮膚,又結實了不少。
“你怎么會在這里?我沒想到會遇見你。”方幼萍勉強止住抽抽噎噎,擦干眼淚,推拉了他,并不急著走,而是與他遙遙相望,依舊有不真實感。
“我不記得有多久,沒呼吸到安靜祥和的空氣了。前塵舊夢歷歷在目,仿佛就是昨天的事一樣。到處都是炮彈子彈,是硝煙彌漫。我甚至一度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不知這里會不會也有施暴作亂的鄰國軍官。”
劉議澤想再給她一些安慰,但知不能也不該繼續用自己寬闊的肩膀了。便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脊背。知道她這個噩夢得做幾天,卻不知該如何更好地幫助她。
“你已經做的很棒了,萍萍。其實我剛認識你的時候,都沒想到你會有今日的勇敢。我好像沒資格夸獎你,因為表揚,是上位者對下等人高姿態的頒獎。而我們是平等的,我對你不是夸贊,是欣賞。”
“謝謝,但是我有沒有說過,請不要這樣親昵地稱呼我,可以叫我全名。”方幼萍說罷,覺著自己這樣太過于無情,便改了口:
“我也很欣賞你,你的智慧、奉獻精神、執著,都讓我敬佩無比。跟你比,我實在沒做什么。”
“事情不該是這么比較的,就像封疆大吏治理一方,讓百姓安居樂業。那百姓勤勤懇懇種糧食,在荒年也能供應大家吃飯。誰說封疆大吏就比百姓有本事、有能力。人人平等,只是社會分工不同。”劉議澤不自覺間灌輸自己那套理論,說罷,下意識想牽起她的手,帶她回自己住的地方。
不過怕她不喜歡,還是改成了請的手勢:“是柴姣,在海上想辦法放了一只信鴿給我,讓我知道你的行蹤軌跡,下一步動作。并且讓我于這兩日左右,過來接應你。”
香江很大,一不小心就會錯過。
劉議澤沒說,打從他收到書信那天起,就查清楚這里的來往船只,每天都來碼頭等候,生怕錯過,讓她一個人流離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