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車,方幼萍只簡單浣漱過,但車上條件簡陋,不足以讓她沐浴更衣。
副官開著車,早早等在了火車站。
方幼萍微一駐足,先看見從叔父的專車上,鉆下來一個蔣浚業。
久別重逢,兩個人均是唏噓不已。
方幼萍沒心沒肺地呲著牙,蔣浚業卻是眼圈微紅,幾乎沒有一絲猶豫,便大步流星地朝她跑過來。
還沒等她開口寒暄,就被他一把攬入懷里,箍得她生疼。
“咳咳!”方幼萍恐這里人多眼雜,忙推開了他,叫他注意身份。
又感嘆道:“你又長高了。”
尤其被他使出渾身力氣去抱,差點透不過氣來。好像他比從前結實了、皮膚黝黑了、也更孔武有力了。
想來也是,在戰場上刀尖舔血,風里來雨里去,饒是常年握槍的手,掌心生出許多繭,也多了一把子力氣。
“我都多大了,還長高啊?”蔣浚業頂不喜歡小媽用這語氣跟自己說話,好像他是什么小朋友。
尤其被她推開之后,更是不爽。
卻不好再度擁上去了,“小媽一直接受男女平等的思想,又受西方人影響。你我久別重逢,再度見面時,我沒像西方人那樣,與小媽貼臉、吻手,已經夠含蓄了。你還要我怎么樣?”
蔣浚業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仿佛她一直喊口號的獨立自由都是假的,都是用來氣父親的工具。本質上還是個封建內斂的小女人。
方幼萍看他那副自鳴得意的神情,便氣不打一處來:“入鄉隨俗,畢竟我們現在不是在西方。”
這么久沒見,不知他怎么還是這般皮。
“哦,那我明白了,要想親吻小媽,得先去國外才行。”說罷,蔣浚業彪了句臟話,憤憤道:“怎么好事兒都讓洋人占盡了。”
方幼萍與他時隔許久未見,又在戰場上受過他許多恩惠,伸出了手,“吻吧。”
蔣浚業顯然沒料到,小媽對自己竟會這般縱容。就像一個拼命討糖吃的孩子,明知討不到,也不再抱希望了,只是鬧一鬧。甚至知道討不到,反而可以沒了顧慮、鬧得更放肆。
可誰知那糖果自己從樹上掉下來,他自然不肯放過這個親近芳澤的機會,珍而重之地彎下腰頭,小心翼翼牽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啄、落下一吻。
又無限愛憐地蹭了蹭,“姐姐,你憐惜大哥沒有個靠譜的娘親,不能像五媽媽那樣,為他遮風擋雨,反倒拖累他。可我同樣跟孤兒無異啊,沒有娘親安慰我、鼓勵我,你能不能也憐惜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