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縣城黑市上,水果糖什錦糖甚至能賣到一塊五毛錢一斤,要不我去黑市上賣,還能賺更多呢!”
“你小子想上天呢,投機倒把那可是要吃牢飯的。”林三槐瞪了瞪眼。
林正軍笑道:“爹,現(xiàn)在大批知青返城,就業(yè)困難,為了解決待業(yè)青年就業(yè)問題,政府已經(jīng)允許擺攤或者開設服務部,開始鼓勵個體經(jīng)濟發(fā)展了,沒什么風險的。”
“你就是說破天,我也不允許你去黑市投機倒把!”
林三槐一擺手,斷然道:“等麥芽糖做出來,就賣給國營商店或者供銷社,哪怕價格壓低點,咱們少賺點,也不冒這個風險!”
實際上,林三槐代表著此時群眾的普遍心態(tài)。
特殊十年間,青山公社的社員養(yǎng)雞都不允許超過五只,甚至肉雞和雞蛋也不許私下買賣,只能賣給供銷社,否則就要割資本主義尾巴。
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改革開放,已經(jīng)允許個體經(jīng)濟發(fā)展。
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解放思想可沒那么容易,老百姓心有余悸,思想和行為非常保守。
而這段時期是典型的緊缺經(jīng)濟,市場供給嚴重不足,但凡大著膽子做點小買賣都能賺錢。
但說林三槐是杞人憂天,也不盡然。
1982年,溫州發(fā)生了“八大王事件”,民營經(jīng)濟領(lǐng)域出現(xiàn)“倒春寒”,一時間,又風聲鶴唳。
“行,我聽您的……”
林正軍倒也沒堅持,主打一個細水長流。
畢竟以后遍地都是賺錢的機會,要是現(xiàn)在因為投機倒把進去了,那就虧大了。
“娘,先分揀麥芽。先挑出二百來斤長度約莫四厘米的麥芽,也就是差不多五十斤干麥子的量,洗干凈,剁碎。”
“好!”
“剛剛冒芽的,用簸箕、盆子、水桶裝起來再灑點水拿濕布蒙著,繼續(xù)發(fā)芽,等個兩三天再做,簸箕盆子水桶不夠,就去鄰居家借。”
“好嘞!”
“爹,咱倆去磨坊,先把這二百斤苞谷磨成大碴子,方便發(fā)酵!”
“好!”
一家三口立刻忙活起來。
快到中午時分。
二百斤大碴子也磨好了,有些大碴子已經(jīng)煮熟并和剁碎的麥芽在一起發(fā)酵,半個院子都擺滿了水缸、水桶和大大小小的盆子,這個過程一般需要六個小時左右,晚上就能發(fā)酵出麥芽糖。
妹妹林紅英背著一筐豬草腳步匆匆地回來了。
她大概聽說了家里的變故,滿是熱汗的小臉憂心忡忡。
她看了幾眼院子里的麥芽,但沒多說什么,又默默地拎起籃筐出去撿了一筐柴火。
林紅英今年十四歲,在離家三公里的公社中學念書,現(xiàn)在放暑假,開學就要念初二。
她衣服都是撿林正軍剩下的舊衣服,補丁摞補丁,瘦得好像一棵豆芽,滿臉菜色,全是營養(yǎng)不良鬧的。
又忙活了一陣子,村莊里炊煙裊裊,該吃午飯了,干了幾個小時重體力活,消耗不小,早上吃得又不好,林正軍餓得前胸貼后背。
張淑芹忽然反應過來,急忙轉(zhuǎn)到廚房里:“哎呦,午飯還沒做,豬也忘記喂了。”
林三槐一聽就煩躁,正要開口數(shù)落,就聽見堂屋里傳來林紅英的聲音:“爹娘,吃飯了,豬我也喂過了!”
只見她正將一筐窩窩頭,一碗沒有半點油花的熬冬瓜端上了飯桌。
屋檐下,足夠三天燒的柴火碼得整整齊齊,還有足夠豬明天吃的一堆豬草。
“紅英,辛苦了,你真能干!”林正軍愛憐地摸了摸妹妹的頭發(fā),鼻頭發(fā)酸。
這個年代,重男輕女現(xiàn)象普遍且嚴重。
同齡的女孩早早輟學勞動補貼家用,但林紅英就喜歡讀書,哭著喊著都要上學。
林正軍原來還挺支持她讀書的,但在自己工農(nóng)兵大學生名額被頂?shù)艉螅终娦那榛野担嗌儆悬c讀書無用論的思想。
覺得她不能下地賺工分,是賠錢貨,就再也沒給過她好臉,經(jīng)常嘲諷打擊。
以至于林紅英極度缺乏安全感,對這個哥哥又怕又恨。
實際上,林紅英天資聰穎,前世考上了大學,事業(yè)有成。
但因為痛苦的童年,家庭的悲劇,她認為林正軍沒有盡到保護家人的責任,和林正軍關(guān)系十分惡劣,幾乎斷絕來往……
第一次感受到哥哥的心疼和關(guān)愛,林紅英呆了一呆,心里暖洋洋的,紅著臉輕聲道:“我干的都是輕活兒,沒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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