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雪玉曾經差點把裴元華記在自己名下裴元歌吃了一驚。舒嘜鎷灞癹。請記住本站
"裴元華是你父親第一個孩子,雖然是女孩,卻也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當時我一直都沒孩子,看到那個小女嬰,粉妝玉裹十分可愛,即使再討厭章蕓,卻也還是想抱抱她。說來奇怪,我一抱那孩子,她就對著我笑,真的是……把我的心都要笑得融了,所以,我第一眼就對她很有好感。"
舒雪玉說著,神色黯然。
"后來,她一日一日長大,聰明乖巧,玉雪可愛,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很偏我,我跟章蕓起沖突時,她甚至會在你父親跟前為我求情。我就動了心思,想要把她記在我的名下,做我的女兒。可是明錦攔住了我,她說,這個女孩處處都表現得無可挑剔,但就是太無可挑剔了,就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她偽裝出來的,那這個女孩就太可怕了!讓我再看看。"
"夫人,"裴元歌猶豫了下,道,"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
感覺裴元華的一切表現都太無可挑剔,完美得就像是精心編排出來的劇目。
舒雪玉微微放心,摸了摸她的頭,繼續道,"我聽了明錦的話,暫時熄了心思。可沒多久,我生了病,她小小女孩,卻守在我床邊,跑前跑后,還要喂我吃藥,體貼關愛,真的讓我有種母女貼心的感覺,那時候,我幾乎要不理會明錦的勸告,把她抱養過來。
然而,那天晚上,我朦朦朧朧地睡著,卻看到她往我的藥里加東西,臉上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那時候我突然涌起了一種荒謬的感覺,覺得也許我生病,她照顧我都不是巧合,這個女孩那樣貼心,是有原因的!我知道這個想法很荒謬,那時候,裴元華還不到四歲,但我就是這樣覺得,越想越覺得害怕,就徹底斷了這個心思。再后來,也許是存了這樣的心思,我看她時總帶了一絲警惕,但即使這樣,我也看不出她有絲毫的異樣,好像那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錯覺,幻覺。"
說到這里,舒雪玉的臉上依然有著一種驚駭的神情。
還不到四歲的女孩,怎么就能夠偽裝得那么天衣無縫甚至,或許不是從那年開始,而是從這個女孩降生,對她的親近,對父親的體貼孝順,種種的種種……就好像裴元華在這方面有著天生的敏銳觸覺!
那個時候,真的是越想,越覺得裴元華可怕!
"我不是個善于偽裝的人,也許我的情緒里露出了破綻,而她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可她還是待我孝順一如往常,我本來還以為,是我病得昏昏沉沉,把幻覺當成了真實,可后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兒。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素來親熱的人,突然間態度冷淡,她怎么可能一點都不覺得委屈,也不生氣,依然孝順體貼呢就好像這個孩子沒有脾氣一樣。從那以后,我就對她有了戒心。可就算這樣,有時候我還是想要相信她。元歌,你知道嗎在我被軟禁的時候,她甚至還曾經派人來探視我,給我送過東西,就好像真的念舊情一樣。就算我已經失勢,已經被軟禁,她居然還在我面前做戲。你說,這種人有多可怕"
所以,當聽白霜說,元歌跟裴元華在一起時,舒雪玉嚇壞了。
無論元歌多聰慧,終究還是個孩子,而裴元華卻是從孩童時期就開始騙人,一直騙到了整個府邸的人,她真怕元歌一時不察,會著了裴元華的道。
聽了舒雪玉這段往事,裴元歌更確定自己的判斷。
這個裴元華,的確很難對付…。到現在為止,她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正面而引人好感的,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不過,裴元歌相信,人都會有弱點,裴元華也不會例外,只不過她隱藏偽裝得太好而已。只要找出她的弱點,想要對付她也并非不可能。
"夫人放心,我會小心的!"
"不是小心!"舒雪玉神色凝重地看著她,拍拍她的手背,鄭重地道,"以后如果她有什么事找你,你就盡管推到我身上,就說我要找你議事,或者說我有事要讓你做……總之,不要和她多接觸!"
這樣鄭重的叮囑,似乎帶著一絲憂心。裴元歌若有所思地看著舒雪玉。
這位夫人對她……。
因為在蒹葭院待的時間比較長,所以半途裴元歌先打發木樨回來看著屋子。從蒹葭院回到靜姝齋,木樨就立刻迎了上來,稟告道:"大小姐那邊派丫鬟送東西過來,兩只蓮花玉簪,一幅繡屏,還有一整套的泥人,大小姐說,都不值什么錢,就是在去慶福寺的路上看到,覺得新鮮別致,就帶回來給四小姐玩,讓四小姐別嫌棄。東西都放在正廳里,等著四小姐回來看過再做打算。"
裴元歌來到正廳,一樣一樣地拿起來看。
蓮花玉簪玉質尋常,雕琢卻十分精細,蓮蓬上雕刻出小小的蓮子洞,嵌著不知什么玉石,微微一動,便折射出隱隱的光華,做工和樣式都與京城風格不同。
繡屏上則是兩只毛絨絨的小白貓在撲繡球玩兒,活靈活現,憨態可掬。
那整套的泥人,皆是華服女子,衣飾神態各異,恰到好處地擺在木雕的亭臺樓閣里,有倚窗念書的,有花園撲蝶的,有折花簪發的,有相對弈棋的……。種種不一,纖巧精致,栩栩如生,十分討女孩子喜歡。
蓮花玉簪和繡屏倒也罷了,這整套的泥人和木雕亭臺樓閣,的確是很招女孩喜歡。
木樨在旁邊繼續道:"這些都是送給小姐的東西,除此之外,靜姝齋的丫鬟,不分大小,每人一個荷包,一兩銀子,還有一個小泥人,沒小姐這個精致,但也很好看。奴婢打聽過了,大小姐從四德院回來后,就命丫鬟到各處分送這些東西,連姨娘們那里也沒漏下,都是按規矩來的,一點兒也沒漏誰厚誰薄,下人們的打賞東西有所不同,但也是按照各等丫鬟的份例來的,一點也看不出偏頗來。"
連閉門不出的姨娘們都送到了!
裴元歌撥弄著泥人,問道:"二姐姐那里呢"
"跟小姐一樣,也是一對兒蓮花簪子,一張繡屏,和一套泥人。不過泥人卻不是侍女,而是一套神話人物,比四小姐多三個泥人,但沒這木雕亭臺樓閣。"木樨行事比紫苑還要周到,從收到這些禮物開始,就悄悄派人去打聽了。末了又福身道,"大小姐打賞的東西,各人都收著,等四小姐的吩咐。"
"不算什么,你們都收著玩吧!"裴元歌隨口道。
她是嫡出,裴元巧是庶出,從規矩上來說,裴元巧的東西要遜一籌,但裴元華卻煞費心思,同是泥人,所捏的人物不同,數量自然不同,裴元巧雖然多了三個泥人,卻又為裴元歌的仕女圖添了木雕亭臺樓閣,兩邊都落下了好,誰也挑不出錯來。
連下人都不露薄厚,這位大姐姐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裴元歌暗暗想著,見木樨欲又止,問道:"怎么了"
"楚葵說,她看到大小姐派來的丫鬟流霞撞了司音一下,把她的銀簪撞掉在地上,撞壞了。流霞就拔下頭上的銀簪賠給司音。可是,當奴婢去問各人所得的賞賜時,司音卻沒將簪子的事情說出去來,正巧她戴著簪子,奴婢故意問起,她卻說那是四小姐您私下賞給她的。"木樨低聲道,"流霞賠的簪子雖然也是銀的,卻鑲著一顆珍珠,貴重許多。而楚葵說,當時流雪頭上只有這么一根簪子,而另外一個丫鬟也一樣。"
楚葵就是那天挑選丫鬟時,繡技普通,卻被裴元歌選上的人。她辭笨拙,安分守愚,但卻是靜姝齋的丫鬟里最細心的一個,從這件事情上,也能看出她的細心。尤其是流雪頭上只有那根簪子,以及同來的丫鬟也只有同樣的銀簪這兩個細節。
"小姐,流霞這是想要拉攏司音,我去找她理論!"一個身著水綠衣裳的丫鬟氣憤地道。
她叫青黛,也是裴元歌如今重用的丫鬟,跟楚葵的性子卻完全相反,口齒伶俐,性格潑辣,小辣椒一樣的脾氣,最是不好惹。因此,比起其他人,就多了幾分沖動。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脾氣,所以從不擅作主張,凡事都請示了裴元歌才去做。
"急什么去了也沒用!楚葵不是說了嗎當時流霞頭上只有這么根簪子,同來的丫鬟也只有同樣的簪子,撞壞了司音的銀簪,自然要賠。雖然頭上的簪子要貴重,但當時手頭邊這有這根簪子,只好順手拿來賠償。到時候,流霞肯定會這樣解釋,倒顯得我們心胸狹窄,捕風捉影了。"紫苑搖頭道。
裴元歌淡淡一笑,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裴元華手下的丫鬟果然不凡,一眼就看出司音是個不安分的,用這樣巧的手段來收買,而兩個丫鬟都戴著同樣的銀簪,顯然是事先備好的退路,即使鬧出來,也有話可說。這件事,如果她不知道,不理會,那日后可以繼續用同樣的手段來收買司音;若她發作,找兩個丫鬟理論,她們又有辭可以辯解;若是歸咎于司音……
正想著,青黛憤憤不平地道:"難道就這樣饒了她們"
木樨思索著道:"小姐,這件事的問題在于,司音把這件事瞞下來。"
紫苑為靜姝齋定下一條規矩,靜姝齋的丫鬟,可以拿別人給的打賞,但事后必須都巨細無靡地匯報給裴元歌,等裴元歌發話了,這些東西才算是她們的。如果有誰隱匿不報,一律當做叛主處置。這主要是為了防止丫鬟私下接受過大的打賞,被銀錢動了心,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
反正裴元歌素來大方,東西只過過眼就賞她們了,丫鬟們最初還有些忐忑,后來也就釋然了。
更有一次,章蕓身邊的王嬤嬤曾經拿一錠金子來打賞楚葵,說她可憐見的,這用意顯然就是收買。當時楚葵把金子送到裴元歌面前,丫鬟們都以為裴元歌會不許楚葵接,誰知道裴元歌只是看了眼,就笑著讓楚葵收下,就當是賞她的忠心。這樣一來,這錠金子倒成了裴元歌賞給楚葵的,不但得了好處,還過了明路,不用擔心以后哪天事發。
有楚葵的事例在先,司音若非做賊心虛,根本不必瞞著簪子的事情。
青黛一點就透,道:"那我去罵司音一頓"
"不行,"紫苑攔住她,分析道,"司音本就是個不安分,眼高心大,而這種事情又模模糊糊的,不好定論,若為這個責罵她,難保她心中不服,起了異心,那更容易被大小姐利用來對四小姐不利!"她畢竟是在裴府的時間長了,看事情要比別人更深遠些。
"司音不過是個丫鬟,不行就把她攆出靜姝齋唄!"青黛不解。
紫苑嘆了口氣,解釋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如果把司音攆出靜姝齋,別人一定好奇原因,如果被知道是因為這根銀簪,因為這種說不清楚的事情,別人未必覺得四小姐明察秋毫,說不定反而會說四小姐心胸狹窄,多疑寡恩,因為一點捕風捉影的事情,就把丫鬟攆出去!"見青黛還想說些什么,瞪了她一眼,道,"雖然小姐可以找其他理由,不會說出此事,但有人一定會讓這件事被傳開,好污蔑小姐。何況司音本就是個大嘴巴,隨便被挑撥兩句鬧起來,一點都不稀奇。說到底,還是因為這件事朦朦朧朧的,有爭議,不能完全定罪,而這種模模糊糊的事情,最容易被拿來做文章!"
木樨連連點頭:"紫苑姐姐說得對!"
青黛愁眉苦臉的道:"我就想不明白,一件事怎么就能繞出這么多彎彎道道呢"
看著紫苑在那里分析輕重,教導木樨和青黛,裴元歌點點頭,先讓眾人各抒己見,然后再加以誘導啟發,這樣的教導方法,能夠讓木樨她們更快的成長成熟起來。高門大宅這種地方,最多陰謀算計,沒有足夠的見識,很容易吃大虧。"紫苑,你分析得很對!"
被裴元歌夸獎,紫苑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奴婢能分析出來,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木樨青黛都知道裴元歌足智多謀,眼睛亮亮地看著她,想看看小姐如何處置這件事,以后也多長個心眼兒。她們都是新來的丫鬟,沒見識過裴元華的八面玲瓏,聽到流霞想要拉攏司音,就對這位大小姐十分地沒好感。
這種情況下,怎么做都是錯,最穩妥的應對辦法,就是去撫慰犒賞司音,用重利將她的心拉攏過來,日后再找時機除掉她。不過,裴元歌實在不喜歡這種被動防守的局面,她更喜歡主動出擊,化被動為主動。好,既然裴元華想要利用司音,那就讓她利用個徹底好了!
"我的應對辦法就是,"裴元歌頓了頓,笑道,"青黛,你去罵司音一頓!"
三人都是一怔,方才紫苑不是分析不能這樣做嗎
"就算司音起了異心又怎么樣即使她真的因此被大姐姐的人收買過去,我們不知道的話,或者會吃虧,但既然已經防備了,又怎么會輕易上當大姐姐能夠用她來對付我,難道我們不能利用司音,傳遞假的消息反算計大姐姐嗎"裴元歌微笑著看著眾人,"這是我今天教你們的,凡事不能只從表面看,只要利用得當,劣勢也許反而能轉化為優勢!好了,青黛,你去罵人吧!"
司音被罵的消息很快傳到了裴元華的雨霏苑,主仆相對而笑。
"姨娘把這位四小姐說得多厲害,奴婢看也不過如此,一只小小的銀簪就能讓她沉不住氣!"流霞得意地笑道,"奴婢就是看那個司音是個不安分的,心比天高,這才故意挑的她。被四小姐這一罵,司音肯定覺得委屈,奴婢再去勸解勸解,跟她陪個不是,誘以重利,想必能夠把她拉攏過來。就算四小姐把她攆出靜姝齋,咱們也能把這件事揭出來,讓人知道四小姐疑心病多厲害,就為一個簪子就疑心丫鬟。總之,四小姐這一罵,不管怎么說,都是咱們得了好處!"
聽著流霞的逢迎,裴元華嫣然一笑,如盛放的牡丹花,芳華盛艷,的確不愧一個"華"字!
這個裴元歌,院子里倒是嚴實,流霞那么小心行事,還是被她察覺到。不過畢竟年紀小,沉不住氣,這時候應該更要拉攏安慰司音,以防她生異心,對她不利。她倒好,偏要把事情鬧開。從這點看,她有聰明,有手段,但畢竟年紀小,見識有限,并不能如自己相得深遠。
姨娘就是太看重明錦,太心急想要除掉裴元歌,這才會吃了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