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方不樂意,的確有生氣的理由。
“原諒我好嗎,我以后再也……”
手腕猛地掙脫開,與此同時一串鑰匙拋了過來。
“我有點事,你先回去!”
茍子鑫手忙腳亂地接住,抬頭一看,女人都已經拐進旁邊的巷子,走得快沒影子了。
他趕緊揣好鑰匙,拎著一大袋東西,拔腿跟上。
剛開始,他試圖喚住對方,問清楚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后來發現,童冉似乎在跟蹤一個人,便收了聲。
他們七拐八拐,最后鉆進一條更加狹窄的巷子。
這里到處都是垃圾,幸好天氣微冷,否則怕是要臭得無法呼吸。
可就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有人住。
茍律擅長的,是經濟型官司,很少涉及民事,所以像這種最底層的情況,真是極少見到。
他本以為,童冉住的地方已經夠破了,這么一對比,那邊簡直想像洋房。
前方的黑影子腳步蹣跚,速度卻不慢,推開那扇破舊的木門,側身跨了進去。
童冉剛要跟上,被按住肩膀。
“你要去干什么?”茍子鑫低聲呵斥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嗎你就敢進去,這邊環境惡劣,肯定常年沒什么人走動,就算發生點什么,都不會有誰知道,安全為重。”
她知道,男人說得很對。
可都跟到這里了,不進去有違醫者心。
“那人是一個病患的母親,幾天前,她獨自去二院的時候,恰巧撞見了我,她腿上有傷,從剛才走路的姿勢來看,傷勢應該還沒有痊愈,我估摸著她女兒也在里面……”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補上一句:“何況,我的身后,不是還有你么。”
這句話,大大取悅了茍律。
身后的尾巴頓時搖了起來,他抑不住嘴角的洋洋得意,清了清嗓子,道:“你知道就好,那就進去吧,別擔心,我會保護好你的。”
事實證明,沒什么好保護的。
里面比外面更加破舊,不過還算干凈。
兩間老房子,一看就是那種上了年頭,本該拆遷但沒談攏的危房。
現在里面隱約透出光亮,顯然住了人。
“她怎么會住在這種地方,上一次去醫院,穿著打扮都還可以……”童冉喃喃著,不由地放輕腳步,慢慢靠近。
可再輕,也還是有動靜的。
但里面的人卻像是聽不見,沒有任何反應。
她走到門口站定,屋子里架著一口鍋,咕嚕咕嚕也不知道在燒些什么。
中年女人蹲在旁邊,從鍋里撈東西。
撈出來,吹涼了,挪到墻角處。
那里有把竹椅子,應該是屋子里唯一的完整家具。
上面靠著一個人,表情木訥,眼神發直,一動不動。
燭光勾勒出披肩的長發和稚嫩的輪廓。
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小丫,吃飯了,吃飽了,病才能好……你會好起來的,等過幾天,咱們就回老家去,回到家里,就沒人敢欺負你了……沒人欺負……”
女人一邊哄著,一邊將碗湊到女孩嘴邊。
下一瞬,女孩突然像是發了狂一般,抬手一推。
咣當!
唯一的碗也碎了。
熱湯澆在中年女人身上,燙得她齜牙咧嘴。
母女倆一個手舞足蹈,一個嗷嗷直叫,場面混亂又凄慘。
童冉顧不上順序漸進了,一個箭步沖了進去,不忘高聲指揮茍子鑫:“你去控制住那個女孩,小心瓷片,別讓她傷害自己!”
說話間,她已經扶起中年婦人,點開手機電筒,查看情況。
幸好大部分都灑在了地上,現在衣服穿得也多,只有臉上和手上,濺到了零星熱湯。
童冉剛準備蹲下來,幫對方看一下腿上的舊傷,耳邊突然傳來尖銳的、撕心裂肺地喊叫。
“別碰我!啊啊啊——滾啊——救命——”
她驚訝回頭,只見女孩表現得比剛才還要瘋狂,又哭又喊,又抓又撓,可憐的茍律被迫舉高雙手,連連后退,滿臉無辜地貼在墻上。
他試圖釋放善意,可根本沒機會開口,只能在昏黃的光線中沖著童冉拼命地使眼色。
半小時后,危房內終于恢復了寧靜。
茍子鑫掏了掏耳朵,很擔心再這么叫下去,墻壁會被震塌了。
“小丫……小丫……”
童冉收回按壓穴位的手指,對身后的女人柔聲道:“放心吧,你女兒沒事,只是睡過去了,她需要好好休息。”
“謝謝,謝謝好心的醫生……我想去找你的,一直沒機會,謝謝……”
聽著這話,她有些意外:“你記得我?”
“當然記得,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醫生……”中年女人笑了起來,漾著幾分靦腆,她將頰邊的亂發別到耳朵后面,露出那張老實巴交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