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讓這小蠻女把這劍穗有多遠拿多遠。
耶律月理就問他為什么不喜歡。
他說不喜歡花里胡哨,更不喜歡那絲線里土黃的顏色。
耶律月理就哦了一聲,沒說什么。
他方才以為這劍穗不是什么新鮮物,就是上次那一條,但現在發現并不是。
編織這劍穗的絲線只有兩種顏色,一種青色,一種蔚藍色,沒有了他不喜歡的那種顏色。
只是手藝還是那么拙劣。
有地方鼓,有地方癟。
“這么丑也好意思掛我劍上?這樣的劍穗不是只會影響我出劍的速度?”沖謙老道取下了掛著的劍穗,嘴里頭雖然這么鄙夷的說著,但腳下卻是不自覺的涌起真氣的輝光。
他的整個人升騰起來,落在屋頂。
他看著屋檐上老老實實的蹲著的一只貍花貓,道:“去把你們的老大叫過來。”
貍花貓伸了個懶腰,沒有動作,只是喵喵的叫了幾聲。
只聽得喵喵的聲音絡繹不絕,遠處的深巷里好像接力一般傳了出去。
過不多時,這貓叫聲消失,一道黑影很快便以驚人的速度掠來。
“這小蠻女去哪了?”
聽著沖謙老道的問話,剛剛停下的黑團團便比畫起來,“耶律月理和她那個高個侍衛出城去了啊,怎么的,她都沒和你說一聲?”
沖謙老道眉頭大皺,道,“什么時候出城去的,出城去做什么?”
“前天關城門前吧。”黑團團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啊,你也沒讓我盯著她。而且她這人有點厲害的,她真要偷偷溜,我也盯不住她。”
沖謙老道隨手將劍穗掛在劍柄上,然后問道,“她從哪個城門走的?”
“安遠門。”黑團團異常干脆的比畫道。
沖謙老道還未說話,黑團團就已經又比畫道,“我感覺她有可能去湊祖龍地宮的熱鬧去了,這幾天城里的好多人都想去湊祖龍地宮的熱鬧。”
沖謙老道頓時冷笑起來,“這小蠻女見識淺薄,不知天高地厚,這熱鬧也是她能湊得了的?她不知道當年的無名觀,還有白云觀、玄都觀、金光觀這些宗門,當年興致勃勃的去探地宮,前前后后折損了多少人手?”
黑團團當然知道祖龍地宮的兇險,它點了點頭,卻是有些糾結的比畫道,“不過我看耶律月理也不像是不懂事的,可能她是不是有什么一定要去的理由。”
沖謙老道沉默了片刻,道:“你去告訴裴二小姐一聲,說這小蠻女有可能去祖龍地宮了,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黑團團吃了一驚,比畫道:“李氏機要處和城里的好多人都去了,你可不能輕易到地宮里頭去…”
“我心里還能沒數嗎?”沖謙老道冷笑了一聲,直接擺了擺手打斷了它的比畫,“這和之前那些道宗一窩蜂進去探秘有什么兩樣?去的人也心知肚明,能真正從祖龍地宮之中有所領悟的人,那隨便拿點古典也能悟出點有用的東西出來,進去的人哪是想從祖龍地宮得好處,還不是這祖龍地宮之中就相當于個無法無天之地,在里面殺人越貨也沒什么顧忌,都是想從別人的手里得好處。”
黑團團不放心的比畫道,“李氏機要處那些人手里頭的真龍神通物多,你還是要當心點。”
……
驪山北麓的封土堆在月光下顯出鱗甲般的紋路,像只蟄伏千年的玄龜。皸裂的夯土層泛著幽藍的冷光,暗綠色地衣間游走著點點磷火,恍若龜甲上浮動的星圖。
子夜時分,九層階梯狀陵垣的陰影里,那些嵌在排水溝中的陶制螭首突然滲出晶瑩水珠。水珠沿著螭吻的獠牙滴落,在青磚上敲出編鐘般的清響——盡管今夜無風無露。封土頂端那株百年柏樹的剪影,此刻正扭曲成青銅方尊的形態,樹根處裸露的繩紋陶片映著冷月,隱約可見指紋狀的燒制痕跡,仿佛還烙著兩千年前刑徒們絕望的體溫。
耶律月理赤足踏過積滿松針的山徑,她的腳踝上漸漸出現如苔蘚般的紋理,腳上的肌膚也漸漸變成青色。
這片區域被雜木和荊棘環繞,山徑的石縫之中也長著許多輕易能夠割裂血肉的植物,但夜間到來此處,最為危險的卻是毒蛇和蟲豸,是一些裂縫之中悄然升騰的古怪陰氣。
但這些好像對耶律月理根本沒有任何的威脅,那些毒蛇和蟲豸似乎對她根本沒有任何的敵意,那些古怪的陰氣流散到她身邊時,便很自然的被她身上披著的黑袍和發間編織的牦牛毛繩吸附。
她腰間掛著的一顆和法螺形狀十分類似的灰色石頭,此時則在散發著柔和的月光。
她腰間的皮囊偶爾會掉落一些種子,那些種子灑落在地上,很快變成扎根于松針之中的嫩芽,這些嫩芽似乎始終在追逐著她的雙足,覆蓋著她的前路。
和以往在宗圣宮的時候像個丫環不同,她此時很自然的散發著一種寧靜而強大的氣息,任何人在此時見到她,都會覺得她渾身散發著一種神性的氣息。
夏神侍無聲無息的跟在她的身后,等到耶律月理停下來的時候,他的腳步就自然停止。
這時候她腰間法螺形狀的灰色石頭裂了開來。
灰色的石頭掉落在地上,周圍的青草和雜木瞬間枯萎,但她腰間皮囊之中掉落的數顆種子卻很快長成了高大的蕨草。
這處地方是山林中的一處凹地,常年沒有陽光可以照射到,濃厚的陰氣仿佛水流一樣在波動。
但她很隨意的拿身上的黑袍墊了墊,直接坐了下去。
那些陰氣隨著她這一坐,仿佛被硬生生的朝著地下壓了下去,地底隨即響起陰河的轟鳴聲。
她這才松了口氣,對著夏神侍道,“應該在這地方等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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