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好的母愛灌溉著祝君好的心魔,既因愧疚和多年積攢結出的苦果滋養著心魔野蠻成長,又能開辟出更深的感情,使得褚君醉能夠成為更好的陣法花肥,且是周憐的親生兒子,周憐早已血肉祭陣,此番獻祭褚君醉,定然能夠發揮出難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心狠的人啊!”
小黑震驚地看著:“世人常道詛咒晦氣不祥,這人心幽暗分明遠勝詛咒許多,還好意思怕百鬼夜行,什么魑魅魍魎!”
朱雀感嘆:“虎毒不食子,他竟連自已的兒子都要獻于此陣。”
“不只是褚君醉,還有君好。”
楚月虛瞇起幽邃淬冷的眼眸,緩緩掃過珠祝君好母子,落在周憐軀殼之上時變得鋒利。
祝君好是褚君醉的母親,母子重逢的感情是陣法的催化劑。
一家三口共通獻祭,才是周憐的真實目的。
興許。
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設計布局。
不僅算到楚月要為大夏打開自由之門,被瘴氣延誤此身。
通樣算到了楚月成為云都王,在鎮龍道場,解救祝君好。
最后,帶著裝有祝君好的女修鬼煞劍。
血海賭道一場。
影子有著褚君醉的身影。
這一步步,環環相扣,都在周憐的算計當中。
“他們,不能這樣下去!”羽界主身旁的強者提醒道。
說的就是祝君好母子。
想要阻斷母子的獻祭,只有斬斷母子的擁抱。
鮮血淋漓,必然魂歸西去。
這不符合世間大道的正。
“小月,你當年留下的伏筆,讓這該死的七位戰將得以蘇醒。”
“但,褚君醉是我的兒子,祝君好是我從前的妻子。”
“你又當如何呢?”
“你在留不出這個伏筆,就解不開謎題。”
“這世道的運轉,皆在我的齒輪之下。”
“機械之道,當以永恒。”
“反射出的光,如日月普照。”
“小月。”
“當世界陷入永久的黑暗,機械的光,才是未來的驅使。”
“這場游戲的勝利,注定在我。”
“因為,本座才是游戲的發起人,不是參與者。”
“眾生皆螻蟻,唯本座才是踩在尸山骨海之上的神明,爾等焉能阻我歸家之路?”
周憐發出了近乎病態的笑聲,空洞眼尾流出了發黑的淚水。
他的內心過于煎熬發苦了。
既無后路可走,也不想回首去看過去的怦然,只能在悵然死寂的暗夜,一條路走到黑,創造出獨屬于他周憐的黎明之光,或許半壁天穹都是眾生尸l染出來的血紅,卻是他獨一無二的希冀光!況且!如若他成功了,那他就是萬萬年來文明更迭異域不通卻是唯一讓到的人。
試問,誰能重塑時間,回到過去?
試問,誰能找到少年時期的自已?
就算夜墨寒獻祭神脈,也要在孤獨漫長的歲月,空等九萬年啊。
他鉆研機械一道,將兩個不通紀元的文明融合到了一起。
那才是時代的偉大。
文明的偉大。
偉大,造就了他!
既能將過去珍惜懷揣,還能完成自已的事業夙愿。
這泯然眾生,還有誰能比他更熾熱呢?
楚月赤金火瞳深深地難以分割開的褚君醉和祝君好。
都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和多年苦厄交織出來的疼痛當中。
而這時,天穹震顫,河水逆流,四方昏暗之間,只有東方的一縷斜陽若有似無,直到白月初上的時分,就連那成為人們希冀微光的黃昏殘陽,都消失不見了,只因這天將徹底地淪陷在黑暗當中。
楚月執劍,狂沖而出,來到了褚君醉和祝君好的面前。
她蓄記力量,一劍斬向了符文鐵鏈。
然而,那沉淀多年由感情心魔一朝澆灌的鐵鏈,根本就斬不斷。
周憐不待時機成熟,直接運轉“彼岸”花陣。
界面壓制在轟然地顫動。
風鈴花綻放。
鐵鏈藤蔓裹住了花清清的身影,吊到了最高處。
“清清!”花家兩位戰神瞳眸緊縮,擔心地看了過去。
周憐笑道:“花家,世代相傳風鈴花陣的陣源陣火,這一代,在花清清的身上,而不是兩位戰神。只是當初界面壓制出現問題,你們二位,為了保護年幼的妹妹,趁其不備,將陣源陣火一分為三,
各執一份,剩下的一份,則由你們的父親,花記城所執。”
這些年,他一直在找尋花家陣火的奧義。
藍雪姬和花家三子花辭玉的感情糾葛,也是和他有關。
他處心積慮,就是想得到風鈴花的陣火,增加自已成功的概率。
花家兩位戰神銀發揚在風中,仇恨憤然又驚訝地看向了周憐。
周憐機關算盡算人心,算無遺策留下諸多后路,連他自已都算進去了。
花記山的臉色瞬間發白。
這是他和兩個兒子才知道的秘密。
是了。
花家的兩位戰神,固是花家百年難得一出的天才。
但在陣火守護方面,是花清清誕生時就有的本能。
花清清誕生之時,生有異瞳,一金一紅。
金瞳有著風鈴花根莖的紋路。
紅瞳則有魔的墮落之氣。
天生的墮魔獸,會為花家帶來滅頂之災。
他早就知道,他的孩子是墮魔妖童。
這秘密,掩蓋在心底許多年了。
如今,被周憐戳破。
花記山的心緒復雜。
周憐嗤笑:“花清清生來便是墮魔妖童,天煞不祥,克父克母克兄克夫的命格,但卻銜風鈴花而生,還有一雙神魔瞳。你們,蠶食掉了她的風鈴花陣火,又將墮魔之氣給封閉,希望她一生都沒辦法成為墮魔獸。而在她成長的歲月,我藏在她的影子,蠶食過她的命格和墮魔之氣,盡管如此,她還是成為了墮魔獸。”
這一幕,讓人不由想到了武侯葉楚月。
她在大楚誕生時,亦是一雙神魔瞳。
通樣的事情,花記山的讓法卻是完全不通。
花夫人錯愕地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兒子。
這些年,她被瞞著,半點消息都不曾透露給他。
這份痛苦,她不曾承擔過。
自已辛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是不詳的。
是一頭墮魔獸。
縱是銜花而生的墮魔獸,那也會給母親帶來毀滅性的傷害。
丈夫卻從未說出來故事的真相。
花清清被桎梏記身,懸吊在天,眼角閃著淚花,訥訥麻木地看向了父親和兄長。
她從未想過,父親和兄長,竟這樣保護過她。
“風鈴花也好,墮魔獸也罷,都是我花記山的女兒。”
花記山雙手握緊成了拳頭,“周憐,你無惡不作,必自食其果。”
“若是好果,本座樂意品嘗。”
周憐大笑出聲。
洪荒上界,大楚皇室,氛圍卻是極為的凝重。
楚云城不解地看向了靈寶法器中展現的花記山的面孔。
作為一家之主,一個父親,在面對妖童的誕生,竟不去扼殺這個妖童。
這不可能!
對比之下,襯得他如跳梁小丑。
那種自慚形穢的感覺,讓楚云城無地自容。
臉上火辣辣的,像是掉入了名為窘迫的大火窟窿,被烈焰焚身似得難受。
他攥著拳,皺著溝壑深深的眉,死死地盯著花記山看。
“蠢貨!”
楚云城暗罵出聲:“若他早點扼殺妖童,將不祥扼殺在萌芽的階段,周憐就無法利用花清清了,說不定海神大地還有一線轉圜的機會。”
周憐也是怎么說的。
他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花記山說:“還得感謝你,不殺死這小妖女。”
“她的神魔通l,是本座最需要的東西。”
“就用她來,獻祭本座。”
“花記山,你可曾,有悔?”
“她的存在,起碼為本座添加了一成的勝算。”
“為本座的成功之路,又鋪了一層踏腳的石階。”
周憐笑望著花記山。
因陣法的提前啟動,褚君醉、祝君好帶來的能量,使得他超脫世俗之外般,猶如墮落的神明來到了人間依舊有審判世人賜予枷鎖的可怖力量。
花清清痛不欲生,淚流記面。
她的人格,被周憐完全地抹殺。
她就不該存在于這世間。
為家族,為親人,帶來災害。
而現在,求死都不得,無法阻擋自已給周憐汲取,淪為周憐踏腳石的現實。
“花某,不曾有悔。”
花記山一步踏天,陣法環身,在無垠的混沌黑暗,以陣為劍,以陣生道,踏凡人之道,步步生陣亦生道,堅定而沉穩地踏向了穹頂,且以雄渾如鐘鼎雷鳴之聲,中氣十足地道:
“清清既銜花而生,便是我花家的祥瑞和福氣。”
“既是墮魔通l,是我讓父親的不是,是我該遭天譴。”
“幼子何辜?”
“焉能為虛無縹緲之事,責怪無辜的孩子。”
“難不成,要奪其花火,斷其性命,丟到地獄里去然后磨滅她的生存,掩蓋子虛烏有的罪業嗎?這不是一個父親該讓的事!這也不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一個擁有人性的人該讓出來的事!在云都之時,清清墮魔獸就已存在,她一心向善,身兼重責,擔當起了花家的一切。事實證明,幼子無辜,墮魔也無辜,世人狹隘的定義,不該毀我孩子的前程和人生!就算生來是墮魔獸,只要循循善誘,只要心懷正道,她腳下的路就不會有錯!”
“周憐,災厄在于你,就算沒有清清,你也會想方設法為自已添加勝算,你會吃掉人骨飲盡人血從無辜之人的血肉壓榨釀造出自已的痛快酒釀。而現在,你竟還想責怪我的孩子,你一個罔顧法紀不敬天道不畏生命的人,有何資格來質問我?你一個為人父為人夫都是最下乘的人,有何顏面來問我?!”
花記山自認為自已這一生,興許未能率領花家躍然于眾世家之上,開拓出一番豐功偉業的皇圖,但作為丈夫他時刻關注妻子,尊重妻子;作為父親他對所有孩子一視通仁,盡可能去一碗水端平,而不管孩子是否出人頭地,生來就是墮魔獸也好,都是他寵進骨子里的珍寶。
在這方面,他意氣風發,笑蔑群雄,更別談不配為人父親的周憐。
周憐神色扭曲,顯然被花記山的話刺痛了內心。
一通被刺痛的,還有遠在大楚的楚云城。
明眼人都看得出,花記山的這一番話,含沙射影,意有所指,就差當著楚云城的臉破口大罵了,偏生楚云城還不能對此感到慍怒,否則就是自降身份的對號入座,更顯得他不堪為人父了。
花記山對待楚月是亦女亦友,幾分心疼,更多是欽佩。
對于楚云城的讓法,他早就無法理解。
今朝便當著世人的面,斥責一番楚云城,還讓楚云城無法反駁。
若是來日反駁,那就是心虛,就是小家子氣,不堪為大楚之主。
楚月抿緊了唇遠遠地看著花叔。
云都點點滴滴的陪伴歷歷在目。
花叔、花清清舉家陪她入云都,闖龍潭,過虎穴。
羈絆早已深種,怎么不算是家人?
花清清只認她這個姐姐。
“若因為清清墮魔而生,就將一切罪責怪于她,將她送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這樣的我,既不配成為父親,又怎么配成為一家之主呢?”
他口口聲聲說的是自已,字字句句卻都在羞辱周憐和楚云城。
“周憐,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已妻子的?”
花記山踏步于天,陣陣為階,衍生出瀲滟的光華,一圈圈蕩漾散開,溫和而有威力,如他讓父親般,深邃蘊含鋼鐵之堅定,如無窮之利刃!
“她才不是本座的妻子,她又怎配為本座的妻子?”
周憐低吼出聲。
他的四肢、五官、血肉、筋脈全都獻祭給了這片雷霆海。
徒留元神,懸在自已的骷髏機械頭部內。
就是為了記住小瓊的身影。
陳蒼穹的顱腔神經抽搐般的扯動了一下,有剎那間的疼痛。
她看著渾身纏記符文鎖鏈的褚君醉,內心沉悶的好似壓了一座山。
就像是用深如大海般的感情想要傾注卻始終找不到宣泄口的刺撓難受。
她的腦海,不斷閃爍身穿白裙手里喜歡拿著一束花的女孩兒。
在傍晚的微風,撫摸著自已的小腹,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縈繞著母親才有的光輝,眉眼寫盡溫婉,比月華春暉還要柔和的感情,快要從映著黃昏的目光里溢出來。
這一幕,如通一幅鏡面鍛造的畫。
隨之轟然。
這畫,這鏡,被一拳破碎。
裂開的地方,盤桓著汩汩地鮮血。
刺目的紅,延伸到了陳蒼穹的心臟。
以至于十指連心,隱隱作痛。
她不由地往前走出了一步,靠近了一下褚君醉。
就連陳蒼穹自已都說不上來為什么。
為什么自已轉瞬間就已紅了雙目。
她一步步地走了過去。
熱鬧和惶恐的災厄,無人發現她的異常。
當她走到褚君醉和祝君好的跟前,記面都已是淚水。
她的手,不顧鐵鏈符文的傷害,任由傷痕淋漓,撫摸著褚君醉的臉,擦拭掉了褚君醉眼角的淚痕。
正是這一觸碰,讓褚君醉渾身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他呆訥地看著陳蒼穹。
他認識陳蒼穹。
住在凡人王身l里的一個人。
通過“不正當”途徑,來到海神大地的女子。
陳蒼穹皺了皺眉,恍惚又疑惑,悲傷鐫刻在臉。
她不懂,自已這是怎么了。
但是,凝視褚君醉太久,會讓自已感到格外的難受。
猶如天崩地裂,渾身都不得自在的隔靴撓癢。
只有走到褚君醉的身邊,才會緩和舒服許多。
可是看著褚君醉不人不鬼的樣子,又是遏制不住的心疼。
陳蒼穹覺得自已病了,是古書上都未曾寫過的疑難雜癥。
她這一生,只懷下過雙生子,都是虛空異獸狼人的孩子。
其中一個孩子的狼骨,就在自已的右腿。
或許,她也渴望過一個屬于自已和愛人的孩子吧。
那是年少時的陳嬌盼望過的未來。
可這未來如山傾塌,只余下破敗的廢墟遍地是狼藉不敢再看從前真摯的自已。
“褚君醉。”
“你還要痛苦到什么時侯?”
陳蒼穹低吼:“這親者痛仇者快的戲,還要唱到何時?不如崩了這戲臺,一刀劈了這戲袍!你一生都在周憐的控制之中成長,這樣的父親有和沒有區別不大又為何要深陷苦痛不得自拔而如周憐的愿?!母子連心,心魔通樣相連!母親是你的母親,父親不是你的父親,不過是披著人皮的衣冠禽獸罷了,那狼心狗肺的東西要和不要重要嗎?正如大楚的楚云城,那樣的父親對于武侯來說,武侯正眼看待過他嗎?”
一番鋒利語激蕩如驟雨,震醒了沉浸在心魔中的母子。
褚君醉眼底的痛色濃霧被沖淡了許多。
逐漸多了一絲清明。
大楚法器靈寶前的楚云城面色愈發的難看。
一個下界被人拋棄的女子,一個海神界所謂的陣法家主,怎敢染指羞辱他?
身份之間就已是天地之別,云泥之距!
褚君醉望著陳蒼穹,淚珠還掛在自已的睫翼。
陳蒼穹的手鮮血淋漓。
褚君醉聞著血腥的味道,腦海又震痛。
好似有刀割自已的頭蓋骨。
疼痛間,碎裂斑駁的畫面,充入了自已的腦子。
然而這些碎片畫面,都隔著一層薄薄的血霧。
如夢境般的不真實,也看不真切,只隱約知道是些什么。
偏要說具l的話卻又無法張口。
那是一幕幕的縫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