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青鄉縣的小事,并沒有在京城中產生多少影響。
回到京城的顧沉舟甚至沒有多說自己在清泉村發生的事情,只簡單地對顧新軍和外公爺爺復述了一下關于青鄉縣縣委書記經濟案件的破獲經過,就將這件事情拋諸腦后。
接下去的每一天和之前一樣,他都會打開電腦再看一遍那份早就爛熟于心的夢境文檔,試圖找出一些自己之前忽略掉的事情,但是這個模糊的夢境似乎早就將它知道的所有內容統統告訴他,就算再重復回憶翻閱一百遍,也不能找出一些新的東西來。
哪怕最有可能的青鄉縣,也跟顧家的事情沒有關聯……
顧沉舟接受了這個不太美妙的結果,暫時收斂起從孫沛明那里知道施珊事情后的怒意和急迫,開始經常出入正德園和沈家老宅,修身養性,或者陪顧老爺子澆澆花釣釣魚,或者陪沈老爺子寫寫書法看看公司管理報告。
時間過得很快,沈家大宅頂樓,顧沉舟在沈老爺子專用的書房里,手腕高懸,扶著毛筆專注寫完最后一個筆劃。
正背著手站在旁邊的沈老爺子看著這張字,眼睛微微一亮,點頭嘉許:“好。”
能得到浸淫在書法中數十年的沈老一個好字,哪怕對這項藝術沒有特別的喜愛,顧沉舟心情也好上許多。他退后一步欣賞鋪在宣紙上的四個大字,將毛筆放下,接過旁邊詹姆士捧在手里的濕毛巾擦了擦手:“跟外公的字放在一起就不能看了。”
“不能這么比,你才練上多久?”沈老說,揮揮手示意顧沉舟讓開,帶起老花眼鏡走到桌案前仔細觀察,“確實不錯。”
宣紙上的四個大字寫的是‘澄心明義’,字體卻用了狂草,沈老小心地拿起宣紙,對著光線看一會,突然問顧沉舟:“這幅字確實不錯,比你去青鄉縣之前寫的好多了。你自己說說,好在哪里?”
“外公考我?——能收能放了。”顧沉舟笑道。
沈老點點頭:“看來你心里清楚:草書是奇正結合,筆走龍蛇之間,自有其工整規律之處,你之前的字,狂放肆意是有了,卻少了內蘊,筆勢散而不凝,字形有奇變卻無結構,甚至稱不上一個字。”
這個評價當然稍嫌苛刻,不過也是出于愛深責切的關系,顧沉舟認真答應下來。
“入了門就記得多加練習。”沈老又說,目光還是在手中的宣紙上流連,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顧沉舟點點頭答應。
祖孫兩說話的當口,門口來了一位裝制服的侍從,停止腰板、雙手自然垂放握在腹前的詹姆士見到,花白的眉頭一皺,人朝房門處走去。
“什么事?”
“底下有少爺的朋友找來了。”侍從小聲說道,這個少爺當然是指顧沉舟,出于沈老的偏愛和顧家本身的勢力,顧沉舟來這里的大多數時候,除了被稱作‘沉舟少爺’之外,有時候還被直接叫做‘少爺’,甚至沒在前頭加上一個表字。
找人找到沈家來了?詹姆士問:“我們一向不接待這些人,是誰放進來的?”
“是三少爺直接帶進來的。”侍從聲音小得像是在跟人咬耳朵,“說是姓賀,長相很英俊,看起來像是賀家的公子。”
賀家的?詹姆士沉吟一下,揮揮手讓侍從下去,自己則轉回書房,沈老還在專注地評估著顧沉舟的字,顧沉舟也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多看詹姆士一眼。
好半晌,沈老小心地放下宣紙:“什么事?”
“底下有人來找沉舟少爺,被三少爺帶進來,說是姓賀。”詹姆士沒有任何加工,將自己得到的全部消息用簡潔的語復述一遍。
顧沉舟聽完詹姆士的話就對沈老笑道:“外公,是我之前約了賀海樓,本來說在外邊等,沒想到對方來得這么急。”
沈老摘下老花眼鏡,淡淡說:“既然約好了,你就去吧。”
“我明天再來陪您。”顧沉舟笑瞇瞇地。
“人老了有什么好陪的,”沈老不以為然,“你多花點時間在自己身上,什么時候帶個看準的好女孩來見我就是了。”
看到老活到老,長輩對下幾代也就這點心愿了。
顧沉舟沒什么壓力地答應了,又跟沈老說了一會話,才轉身下樓。
詹姆士在顧沉舟走后問:“先生,要不要我下去招待?”
“招待什么?”沈老說,“這么多年除了衛家小子被沉舟親自帶來之外,他還領過哪個人上門?是給宣誠圓臉呢。”宣誠是是沈家三代三少的名字,沈老搖搖頭,從抽屜里拿出裝裱工具,“直接把外頭的帶進家門堵人……他上趕著為了什么?自己彎下腰就不要怪別人踩上去!由著他。”
說完這事,沈老又指指之前顧沉舟寫廢的宣紙:“這些就處理掉。”
“是,先生。”詹姆士點點頭,心想自己腦海里的那本重要人物表的順序又可以動上一動了。
其實說起來,沈家家風比較正,幾個孩子間雖然也下下絆子,但都算有出息,和別的商業家族里頭那些爭得面紅耳赤買兇殺人的好上太多了——但其他商業家族也沒有一個組織部長做女婿,京城大少做外孫。
就是對比實在太明顯了。詹姆士暗忖,尤其是沉舟少爺從國外回來之后,也許那些高層政治家庭出來的孩子,哪怕原本高調一些,也不容小覷。
賀海樓和沈宣誠正坐在一樓圓形大客廳的沙發上交談。
西歐宮廷風顏色艷麗的茶幾上已經擺了紅茶和點心,別墅的傭人將東西準備好后就悄然退到角落,將客廳的空間留給主人及客人。
相較第一次來沈宅的賀海樓的悠然自然,作為主人的沈宣誠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了,不止端了杯茶在手中忘記放下,還說著說著就忍不住轉頭看看電梯或者樓梯,像是在等什么人。
走出電梯的時候,顧沉舟正好和聽見電梯聲轉過頭來的沈宣誠對上視線。
沈宣誠猛地一挺肩膀,想從柔軟的沙發上站起來,但剛剛提了腰腹,他就醒悟過來,又覺得自己就應該坐回沙發上,一時間姿勢有些別扭。
倒是坐在對面的賀海樓,見顧沉舟出來了,唇角劃出笑容,自然而然地就站起身走上前和顧沉舟握手:“顧少實在不好邀,我就自己上門了——顧少不會介意嗎?”
“賀少是什么人?等都等不來的。”顧沉舟淡淡笑道,又朝沈宣誠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宣誠心頭一緊,連忙站起來招呼說:“表弟,”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解釋一下,“我在外頭看見賀少等著,你們兩個關系又不錯,所以就……”
顧沉舟很爽快地點點頭:“麻煩三表哥了。”
沈宣誠這才松了一口氣。
顧沉舟對賀海樓說:“賀少今天來是?”
“邀顧少去跑馬,顧少不會不給面子吧?”賀海樓笑道。
“城郊的那家馬場?”顧沉舟問。
“不錯。”
“行,現在走吧。”
重點顯然是在‘現在’這兩個字。賀海樓暗忖著。既然拐到了自己想找的人,他也不再理會沈家,跟著顧沉舟一起走了。
城郊的草原馬場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馬場,以馬好和配套服務設施齊全而出名。
顧沉舟真正的愛好不多,但什么東西都會玩點,來這里的次數也并不算少。
賀海樓邀顧沉舟之前已經邀了一些圈子里的其他人,顧沉舟接受邀請后,又邀了另一部分的人,等到兩人到達馬場,一些先到的公子哥已經帶好護具騎上了馬,在場地上小跑溜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