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告訴公子,我……我才敢跟您說。”
“那要看姑娘托我什么事。”
她猶豫了一陣,細聲道:“我兄長眼盲,我來這里之前,沒有見過他,不知道他回家了沒有。也不知道宦者有沒有把銀錢給他……”
她說著,從窗后伸出一只細若無骨的手來。手中托著一只包裹著什么東西的絹帕。
“這是我偷來的香,我不大認識,好像是……蜜木,你能不能交給兄長,讓他看看,是否名貴。”
“你偷的?”
“是……”
她怯了下來,若……若是家中無錢糧了,就讓他把這些賣了,多少去西市換些米菜。”
老奴低頭看向那只無辜的手。“你偷郎主的東西,不怕再受責嗎?”
她手指一顫,身子似向后縮了縮。
“他那天看到了,但沒有打我……”
“姑娘如今身處此地,還有余力顧著外面的人?”
“我是兄長養(yǎng)大的,他為我……受了很多苦,我一直都記著,沒有他,就沒有我。您幫幫我吧……”
老奴抬起頭。“你剛才說,你的兄長眼盲?”
“是。”
“聽江凌說,今日有一青年造訪府上,其人身著白袍,以青帶蒙眼。”
“他可說了,那青帶上繡著什么!”
“繡的是松濤紋。”
她聞,容色陡然霽開。
“他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郎主不在,府中不得引留外人,這是規(guī)矩。他若是來尋你的,也許尚在門外吧。”
***
臨見金烏墜北邙山,張鐸的車架才從宮城行出。
趙謙騎馬送他。
銅駝的影子被牽得很長,道旁的楸樹正發(fā)新葉,風力浮動著不知名的草絮。
“你說,晉王究竟想不想戰(zhàn)?”
車內的人沒有出聲,趙謙不耐煩,反手用劍柄挑起車帳。
“悶在里面干什么,出來騎馬。”
張鐸在翻一道文書,頭也沒抬:“你傷好了。”
趙謙一窘,隨即道;“養(yǎng)了五天了,早該出來顛顛。再說行刑的是誰啊,那都是咱們從前過命的兄弟,就做做樣子,哪兒就奔著我的命去的。你以為都是司馬大人啊……”
張鐸手上的書頁一頓。
趙謙迅即閉了嘴,尷尬地咳了一聲,收回劍柄,悻道:“算了,你坐車,你騎不得馬。”
車馬并行,風里漸起蒸米煮肉的香氣,沖淡了銅駝御道上的肅殺。
趙謙摸了摸馬鬃,復道:“如果陛下決定討伐東邊,你去不去。”
“不去。”
“為什么,想當年,你我北上伐羌,喝!那血祭白刃,賭人頭換酒錢的日子,可叫一個酣暢淋漓,現(xiàn)而今,這洛陽城有什么好的,幾個富戶那美女的人頭來賭酒,就覺得自己有,刀尖舔血的快意了嗎?殺美佐酒,一群清談誤國的斯文敗類!”
他說得滿腔情熱,車中卻沒有應答。
“張退寒,說話!”
“說什么,說金衫關困戰(zhàn),你被俘,被逼……”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過去的事你能不提了嗎?”
一時沉默,馬蹄聲里突然傳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你也會臊,知恥不后勇,和那個女人有什么區(qū)別。”
趙謙猛地回過頭:“你夠了啊,罵就罵,扯什么娘們兒,我趙謙是沒你看得深遠,被俘受辱我自己認,自己給自己嘴巴子。是,要沒你,我在金衫關也許要被萬箭穿心,我說了,你要我的頭顱我削了給你,但你要拿我跟女人比,你就給我下來,就這兒,殺一場。”
“你在跟誰說話。”
趙謙忍無可忍,“跟誰說話,跟中書監(jiān)大人說話,大人位極人臣,不覺得強極易折?”
“不覺得,還沒攫夠。你大可不必陪我走這一段。”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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