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成的愛人卻有點心虛地撇過頭去。
“哎呀,國成兄弟,你不是要給巧兒尋個婆家嗎這事能成啊”
柳俊頓時一陣眩暈
梁巧婆家這都哪跟哪呀
梁國成更是臉色鐵青。
“誰說的誰我我家巧兒要找婆家”
桂花嫂甚是不解,扭頭對梁國成愛人說道:“他嬸子,不是你前兩天跟我說的嗎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這么好的人家。”
梁國成逼視著老婆,壓著嗓子問:“是你”
他愛人僵硬著脖子點了點頭:“他爹,家里實在是沒辦法了”
梁國成就是一陣沮喪,賭氣道:“我不住院了,死了干凈。”
說著就伸出雙手去搬那條打著石膏吊起來的左腿。
他愛人嚇了一跳,忙起身按住他,淚水涌了出來,嗚咽道:“你死了,咱爹娘怎么辦經緯和巧兒怎么辦我怎么辦”
梁國成雙手僵在那里,作聲不得。
桂花嫂倒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笑著打圓場:“瞧你們倆,什么死呀活的,跟你們說,嫂子我這次真給巧兒找到一戶好人家。你們先聽我說嘛。”
也不等梁國成夫婦有何語,當即說道起來。
卻原來男方竟然是九里鋪公社的一個老光棍,據桂花嫂說不到三十歲。柳俊冷眼旁觀,心知媒婆的話就如同后世房地產開發商的廣告信不得,在臭水溝旁邊建棟房子,愣給說成“尊貴水岸生活”。桂花嫂閃爍其辭,這男的縱算沒滿四十,怕也差不離。
這個光棍平曰里不務正業,屠牛宰狗,做些“投機倒把”的生意,打牌賭博,花樣翻新,手頭倒也積蓄了幾個錢。只要梁家應承這門親事,立馬就掏四百彩禮錢孝敬老岳父。
這么一個游手好閑的老光棍,就是農村說的“二流子”,而且是個老二流子,人厭鬼憎的家伙,到桂花嫂口里居然變成了難得一見的好人家。
“這人好本事,會賺錢,無父無母,一點負擔都沒有。巧兒嫁過去,可享福了。關鍵是,他能夠馬上拿出四百塊錢來”
“別說了”梁國成聲音低沉,額頭上青筋暴漲,盯著桂花嫂一字一句地道:“我絕不答應”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家屬這幾天下來,也大致了解了梁家的情況,很是同情,不再因為他是“賊牯子”而有所歧視。這時候就有人幫腔。
“是啊,這哪成呢人家小姑娘今年才十四五歲”
“就是,造孽呢”
桂花嫂見犯了眾怒,也不怯場,笑著說道:“啊呀,國成兄弟,你不答應難道還有誰能按著你答應我也就是看你眼下有些作難,想要幫你一把。”
“多謝好意。不要說左腿斷了,就是兩條腿都斷了,我也絕不賣女兒我已經對不起少蘭了”
梁國成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梁家大丫更是哭出聲來。大約少蘭是她的名字。
父女倆這一哭,引得大家心里都酸酸的,幾個陪護的大媽大嬸,更是抹開了眼淚。
“三十四床,繳費”
一名胖大護士雄赳赳進來,語調鏗鏘地吼了一嗓子,直吼得梁家夫婦父女膽顫心驚,臉色大變。這名護士之雄壯,著實叫人嘆為觀止。先賢王小波先生,在他的大作里記述過小學時的一位老師,說是渾身瓜果蔬菜,胸部像西瓜,屁股像南瓜。這位護士,正好生動地詮釋了小波先生的描述。
“醫師,要要交多少”
梁國成和他愛人都沒有吭聲,倒是梁巧怯怯地問了一句。
“兩百。”
“啊,那么多”
梁巧輕輕驚呼一聲。
胖大護士鄙夷地掃視一眼,聳了聳胸前的兩個大西瓜,昂首挺胸走了出去,臨走撂下一句話:“再不繳費,明天就停藥。”
病房里忽然變得十分寂靜。大家臉色都很難看,唯獨桂花嫂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梁巧低頭沉思一會,秀美的小臉上露出決然神色,對桂花嫂說道:“嬸,我答應。”
梁國成臉色大變。
“我不答應。”
桂花嫂滿臉笑容,尚未答話,一個清脆的童聲突然響起。
不用說,這時冒出來做仗馬之鳴的正是柳俊先生了。
桂花嫂愕然,隨即露出鄙夷之色,撇撇嘴,揮手說道:“誰家的孩子,在這里胡亂說話你懂得什么去去,一邊玩兒去。”
這還是她見柳俊衣著光鮮,以為是病房里某個病人的小孩,這才沒有厲聲呵斥。
柳俊冷淡地看她一眼,說道:“誰家的孩子,你管不著。這里沒你的事了,你走吧。”
“喲,小孩,口氣挺大的。你爸是嚴玉成還是柳晉才”
桂花嫂冷嘲熱諷,倒難為她跑江湖的媒婆政治覺悟這么高,一下子就將新任的兩名主任都抬了出來。這也從側面證明一件事,開展“大宣傳大討論”之后,嚴玉成和柳晉才的威信空前高漲起來,至少已經很成功地在民間消除了前任王本清鄭興云的影響。至于要消除干部中間的影響,怕是還要段時間。
“你猜對了,我爸就是柳晉才。”
第一次來的時候,梁科長已經介紹過自己的身份,也沒必要刻意隱瞞。
桂花嫂就是一滯,眼神里疑問夾雜著敬畏。
“桂花嫂,小小俊真是柳主任的兒子。我的事情,柳主任幫了大忙。”
梁國成適時插話。
桂花嫂立即滿臉堆笑:“喲,真是柳主任家的少爺,老婆子這可是看走眼了,罪過罪過”
柳俊雅不愿與這種人多所糾纏,扭頭對梁國成道:“梁師傅,你的醫藥費問題,我爸已經找七一煤礦的張礦長談過,應該有希望解決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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