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晉文的犟脾氣發作起來,還當真不好說話。
“聯產承包責任制不行不行,堅決不行”柳晉文聽柳俊一說這個意思,立即將那顆花白的頭顱搖得如同撥浪鼓似的,搖了一陣,就開始批評柳俊:“小俊,你小孩子家怎么老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柳俊裝出大惑不解的神情:“五伯,怎么叫稀奇古怪的事情。聯產承包責任制,早在五十年代就搞過了的呀,實踐證明,那就是正確的辦法。”
“你懂個什么”柳晉文很不客氣地道:“這是搞工分掛帥,是被批判的東西,要犯錯誤的。不行,絕對不能搞。”
五伯這個態度確實有點出乎柳俊的意料。像他這種堅持原則慣了的老黨員,要徹底改變他腦子里的思想,絕非易事。
“五伯,其實全國很多地方都已經搞起來了。”
柳晉文望柳俊一眼,笑道:“小俊,你哄你五伯呢。這個東西,全國很多地方敢搞要真敢搞,報紙上怎不見報道呢”
柳俊頓時語塞。五伯可是堅持每曰看n省曰報的。
別看去年搞“大宣傳大討論”,n省走在了全國的前列,輪到“聯產承包責任制”這樣的現實問題,n省又瞻前顧后,縛手縛腳,一直在持觀望態度。
柳俊想了想,決定換一個方式跟五伯交流這個問題:“五伯,先別說犯不犯錯誤的問題。咱們客觀地來看,生產責任制是不是確實能提高生產效益吶,五伯,您是長輩,可不許講假話哄我小孩子”
柳晉文笑罵道:“給五伯下套子呢好,我實話實說,聯產承包責任制確實是有好處。這人都是顧自家的,這田分了,地分了,牛馬農具都分了,下死力氣耕種自家那一畝三分地,你說的那個那個生產效益確實是能提高呢”
“那不就行了。有好處的事情,為什么不做”
“慢著,我這才說了一頭呢。還有另一頭啊東西和田地都分到個人了,還要集體做什么往后再有修路,修水利這些公家的事情,誰給你出力氣”
柳俊搔搔頭,說道:“給錢啊,誰出工就給誰工錢。只要有錢,還怕沒人干活”
“說得輕巧,錢從哪來”
“提高生產效益,自然就有錢了。”
“那也是私人的錢,不是公家的錢。”
柳俊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的理論水平確實不咋的。連五伯這樣一個只讀過兩年私塾的老人家都沒辦法說服。
“五伯,那我問你,集體生產搞了十幾年,怎么公家還是那么窮呢”
這軍將得厲害,柳晉文呆了好一陣子也沒說出話來。
“總之犯錯誤的事情不能做”
柳晉文咕噥道。
“五伯,我看吶,你就是害怕。”
請將不如激將,柳俊決定激一激五伯。
“胡說八道,我害怕什么”
“你就是害怕搞了生產責任制之后,大家各忙各的去了,再沒人理你這個支書了。”
柳晉文渾身一震,怒道:“他們敢只要我還活著一天,柳家山誰敢不聽我的”
“對啊,那你怕什么無論到什么時候,五伯你老人家在柳家山都是說一不二的角色。”柳俊趁熱打鐵:“我跟你說五伯,你就把這個聯產承包責任制搞下去,讓人家放手去干。一天到晚管著幾畝田地,你不嫌委屈我還嫌委屈呢,多少大事等著你去管。”
柳晉文笑道:“你五伯一個土農民,不管田地還能管什么管工廠”
“對,就是管工廠。”
“你說什么”
柳晉文大吃一驚。
“我說,你應該去管工廠,不要老盯著這幾畝地,地里長不出金子來。”
“好家伙,我倒是想管工廠啊。問題工廠在哪呢從地里冒出來”
“嘿嘿,只要你從幾畝地里抽出身來,我就給你建一個工廠。”
強攻不行,柳俊決定對五伯進行利誘。
“什么”
柳晉文正要罵他“癩蛤蟆打哈欠”,抬眼看了看遠處田壟里隆隆作響的三臺制磚機,硬生生將諷刺的話咽了回去。這個侄子,年紀是小點,卻不能小看呢。每次給自己出的主意,都搞成了。這次說不定又有什么新點子。一念及此,柳晉文換上了笑臉。
“小俊,又有啥好主意”
“五伯,你得答應我,把聯產承包責任制先搞下去,我才告訴你。”
柳俊眨眨眼,賣起了關子。
“好家伙,你這是要挾你五伯啊這聯產承包責任制和搞工廠有啥關系”
“你不將田地分了,一天到晚忙乎出工收工的事,我就是把工廠搞起來,也沒人管。要是交給別人,我又不放心。”
柳俊倚小賣小,索姓胡攪蠻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