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公安局外,方金德沒有起高腔,壓著聲音,咬牙切齒。
眼見方金德兩眼冒火,牙齒咬得咯咯響,臉色黑得像團墨,方奎也知道老頭子動了真火,嚇得喏喏連聲,不敢多講半個字。
站在二樓治安大隊辦公室的窗口,柳俊看著這一幕,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回到家里,方金德的愛人見兒子無恙歸來,喜不自勝,摟住方奎心肝寶貝的亂叫。平曰里見了這般模樣,方金德也只是一笑置之,今天見了,卻是礙眼得緊。都說慈母出敗兒,果真有道理啊。
“行了,都是你把他慣的”
方金德吼了一嗓子。
他愛人橫他一眼,見他臉色不善,倒也不跟他拌嘴,只是嘀咕幾聲。
“你過來”
方金德又沖方奎吼道。
“哎呀,你嚷什么,孩子擔(dān)驚受怕了一晚上,都還沒吃過飯呢”
“閉嘴還吃飯,你知不知道,這小畜生差點我的飯碗都砸掉了。”
他愛人一怔,頓時真的閉上了嘴巴。結(jié)婚二十幾年,從未聽老方講過這種話。看來這回確實麻煩不小,忙推了方奎一下,示意他過去。
方奎畏畏縮縮過來,瞟了方金德一眼,猶有余悸。
方金德見兒子這般不成器的模樣,嘆了口氣。
“你坐下,把情況給我說說,不許隱瞞一星半點”
方奎不敢抗拒,在對面坐了下來,吞吞吐吐說起昨晚的情形。方金德蹙眉聽著,他是老政法了,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但人家做得干凈,也挑不出岔子。良久,方金德?lián)]了揮手,方奎如蒙大赦,逃也似的溜進了自己房間。
方金德點起一支煙,陷入了沉思。
這當(dāng)兒心情沉重的不止方金德一人,還有梁國強和柳俊師徒兩個。柳俊原本心情甚好,只是見到梁國強心事重重的樣子,也只得陪他心事重重。
“小俊,我總覺得這事做得有點虧心啊”
梁國強苦笑道。
柳俊輕輕舒了口氣,原來這樣。還以為他有什么重要問題呢。師父是實誠人,柳俊原本以為說服他要花點力氣,不想昨曰找他談這事的時候,柳俊怎么說他就怎么點頭,都不帶一點猶豫。自始至終,未曾提出半點異議。柳俊還暗暗納罕,覺得師父咋忽然轉(zhuǎn)了姓子,敢情在這等著呢。
“師父,虧不虧心,我覺得要分析一下。”
“你說。”
“我們有沒有冤枉方奎”
“這個倒是沒有。”
“那就對了,不是我們叫唐萍去找他,是他自己主動找的唐萍。我們不過是抓他個現(xiàn)行。站在你這個公安局長的位置上,方奎這種行為該不該抓”
梁國強愣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
柳俊笑起來,起身給他續(xù)了茶水,又給自己杯里也續(xù)滿,就站在他辦公桌前,笑瞇瞇地問:“師父,是不是覺得在搞陰謀詭計心里不踏實”
梁國強又點點頭。
這個老實師父,真是的
“那我問你,他們誣告我爸,算不算陰謀詭計”
“那還用說,當(dāng)然算了。”
這回梁國強倒是發(fā)自內(nèi)心。
柳俊笑道:“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付這種卑鄙小人,就得用一點卑鄙的手段。你們刑偵隊破案,還不是要找那些流氓混混打探消息有時還請他們吃飯呢。照你這么想,都是不該的了”
說到斗嘴,梁國強如何是柳俊的敵手自然是張口結(jié)舌,無以對了。不過想想,柳俊的話也不是全然的強詞奪理,貌似也有幾分道理呢。
“那,如果方金德真拿不到那封信,我們真把方奎弄去勞教”
柳俊點點頭道:“你堂堂局長,話說出了口,還能收回去”
梁國強也知道,這個事情已經(jīng)騎到老虎背上,輕易下不來了。若此番自家起釁,最后卻向方金德服了軟,往后公安局也不用想在檢察院面前直起腰來。所以方金德如果沒辦成事,方奎怕是真的免不了牢獄之災(zāi)。他那些材料都還在梁國強手里攥著。只有匿名信到了手,案底才會徹底抹去。
柳俊笑道:“師父,你不必?fù)?dān)心,為了兒子的前程,方金德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梁國強也笑了:“我也知道老方的能耐。就是想著以后要把方奎這樣的社會渣滓招進人民警察隊伍,心里憋氣。”
“嘿嘿,師父,方奎這人其實也不算太壞,除了不愛讀書,有點小色心,別的方面還好。雖然不堪重用,使喚一下還是可以的。”
梁國強搖搖頭,顯然對柳俊的理論不是很認(rèn)同。只是已經(jīng)當(dāng)面許諾給方金德,也不能再反悔。想了想,說道:“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把方奎放進治安大隊,往后方金德就得給我們公安局幾分面子,配合方面更好一些。”
柳俊笑著點頭。捏著人家的痛腳好使喚,這個道理,以師父的靈慧,自然不用教。不過另外一層含義,他就未必能想得到了。
“師父,還有一點啊,你要注意。方奎跟縣里許多干部的子弟都有來往,若要掌握這幫紈绔子弟的動向,找他準(zhǔn)沒錯。”
梁國強眼睛一亮,這話有道理呢。
方金德果然有能耐,也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居然幾天時間就將那封檢舉信囫圇拿了過來。雖說這是完全違反紀(jì)委組織紀(jì)律的,但這個事情偏偏便辦成了。
其實這也沒啥好奇怪的,擱在后世,實名舉報信落到被舉報者手頭的事情多了去了,被舉報者利用職權(quán)打擊報復(fù)舉報者的事例層出不窮,何況這么一封匿名信
梁國強一個電話打到治安大隊,叫程新建去找柳俊。十幾分鐘后,在局長辦公室內(nèi),梁國強當(dāng)著方金德的面,將那封信交到了柳俊手頭。
方金德吃了一驚,心道老梁是不是發(fā)神經(jīng)了,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小屁孩
梁國強朝他點點頭,淡淡說了一句:“小俊是柳主任的兒子。”
方金德便即恍然,不過隨之更大的疑惑又襲上心頭,難不成這個小屁孩竟然也參與了這么重大的事件之中
柳俊此時無暇理會方金德的驚訝,因為柳俊的驚訝比他更甚。這封匿名信,柳俊一看就知道是誰寫的。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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