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崇州坐下,“我警告過您,很遺憾,二叔沒當回事。”
“你挖坑暗算我,目的是獨吞富誠。”
他撥弄會客桌的船型果籃,嘎吱的廝磨響,“二叔沒有貪欲嗎?富誠價值數百億,人性在金錢的誘惑下,還一如當初嗎。”稍一發力,金屬支架斷裂,水果四處散落,“您所謂的多年扶持二房,何嘗不是審時度勢,韜光養晦。我順利繼承產業的那日,便是二叔的獠牙咬爛我咽喉的一日。”
“你知道了。”陳智云停在原地,“老二,你比我預計中更加聰明。”
陳崇州倚著沙發背,淡漠疏離,“我不怨恨二叔,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您到底也輔佐過我。”
“稽查組今天進駐百洲國際,你說有本事為我排憂解難。”陳智云點燃雪茄,扔出一枚打火機,瞇眼不語。
陳崇州沒碰他的,抽不慣洋味兒,拾起打火機點自己的煙,“三叔目前握有證據,無可避免他的調查。”
煙霧繚繞,陳智云心思千回百轉,不由嗆一口氣,“你呈交了哪些物證。”
“皮毛而已。”
“不涉及賬務?”
陳崇州銜著煙,眉眼間高深莫測,“當然不。”
他半信半疑,“憑陳翎的手腕,你那點無關緊要的東西,他不深究肯罷休嗎?”
“這世上,商人精明,政客圓滑,普通人虛偽貪婪,三叔不屬于任何一種。在基層浴血奮戰熬出頭,固執是弱點。他固執但頗具智慧,只針對罪犯有道行,其余時候沒有花花腸子,披著正義的皮囊投誠他,我給他什么,他信什么。”
陳智云口腔積蓄著一團霧,遲遲未噴出。
“我給二叔機會了,百洲國際的結局,取決于你下一步選擇自救還是自毀。”
他撂下這句,揚長而去。
秘書返回辦公室,發現陳智云臉色極差,“陳董?”他端起水杯,“您不舒服嗎。”
“老二走了嗎。”
“二公子走得很匆忙。”
陳智云吐出哽在胸腔的濁氣,他無比確定,自己低估了陳崇州。
這份狡詐,詭譎,籌謀與心計,注定是商場的蛟龍,而非池中的魚。
可惜,江蓉那么歹毒,也被陳崇州蒙蔽,錯失了鏟除他的最佳良機。
以致于,他羽翼漸豐,后患無窮。
陳崇州回到醫院,病房已經空了,床單也換了嶄新的。
他直奔護士站,“9床病人呢?”
值班護士翻記錄,“下午辦手續出院了。”
“她自己?”
“蔣主任幫她收拾。”
陳崇州神情陰鷙,推開婦科3診室的門,動靜震得房頂的管燈也顫悠起來。
蔣瀾放下筆,吩咐實習醫生,“暫停接診。”隨即,反鎖門。
“你給沈楨辦的。”
“對。”
陳崇州目光狠厲,“我同意了嗎?”
“她本人同意即可。”
他掌心一掃辦公桌,掛號條和病歷薄飛揚了一地,“那你做手術通知家屬簽字干什么?”
“陳主任。”蔣瀾面不改色,“我沒有報警,是顧念往昔的同事情面,你非要得寸進尺嗎?”
“報警?”陳崇州重復了一遍,“她體質虛,強留孩子會有生命危險,我要求打掉犯法么。”
“你家暴,不犯法嗎?”
他當場頓住。
蔣瀾義憤填膺站起,“你上個月打折沈楨二十五根肋骨和六顆牙,你不認賬?”
陳崇州雙手叉腰,低著頭,“她告訴你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一直瞧你斯斯文文,你竟然打女人!”
許久,他笑出聲,“你也信?”
蔣瀾沒想到他仍舊不悔改,“誰會扯謊自己被男人家暴?很光彩嗎?”
陳崇州情緒暴躁到極點,抬腿踹開座椅,轉身離開。
***
傍晚,萬喜喜包場了劇院的vip席,組局邀請七八位太太看話劇。
當天是柏華的專場,三臺連劇,壓軸劇目《雷雨》。
“男一號是傅太太的情人。”齊太太嗑著瓜子,“倪影是媒人呢。”
前排的太太不屑,“傅太太的情夫不計其數,柏華能得寵多久啊。那跳街舞的,腰功像彈簧似的,地道極了,三個月照樣膩了。”
她們大笑,“柏華長得俊啊,有電影公司高價簽他,他不樂意。”
齊太太撇嘴,“能樂意嘛,躺著賺錢比劇組奔波可輕松。”
劇演到一半,萬喜喜的司機請來院長徐鵬,對方畢恭畢敬,“萬小姐,您大駕光臨,我們劇院蓬蓽——”
“溜須拍馬不如實際一些。”她不耐打斷,“劇院的臺柱子在嗎?”
最近找倪影的男男女女不少,甭管什么來頭,蠻客氣的,她身份今非昔比,是陳二爺的夫人,氣派也水漲船高。
唯獨這位來勢洶洶,擺明要拆倪影的臺。
商場傳遍了,萬家年底劃歸央企,是省里的兩所大型央企之一,何其顯赫。
最主要,萬宥良的準女婿是陳淵,原配的嫡系長子,名正順的陳家繼承人,萬喜喜有資本猖狂。
徐鵬為難,“陳太太...她不演戲了。”
司機呵斥,“宣傳海報不是她嗎?”
“是她...”
萬喜喜腔調不陰不陽,“打著臺柱子的幌子賣票,她卻不現身了?徐院長,沒人有膽量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