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楨接過燈,燙得很,燈芯插著感應電池,她抿唇,“臥房有燈。”
“我本來以為你在地下室,你怕黑,怕打雷,搜尋了一圈沒有你的蹤跡,我才爬上二樓賭一把。”陳淵悶笑,“我只是擔心你安危。”
天鵝湖是國賓半島的內湖,位于15棟的北門,她詫異,“順手牽羊啊?”
他眉目漾起一絲笑,比劃噤聲的手勢,“偷偷藏起來。”
沈楨也笑,“萬一物業報警了,你會被抓。”
“無妨。”他豁得出,“一盞燈而已。”
“富誠集團的董事竊取照明燈,那可是全市的大新聞。”沈楨彎腰,托著腮,半玩笑半認真,“但不是丑聞,是奇聞。陳家最不缺錢,你偏偏偷盜,外界懷疑你有特殊癖好。”
陳淵十分神秘湊近她,他向上蹬的動作吃力,沈楨俯身,耳朵主動挨他嘴唇,“我安排人搗毀了監控錄像,抓不到我。”
她愕然,“你還偷襲保安室?”
陳淵知道沈楨好騙,沒想到這么好騙,徹底笑出聲,“假的。”
“無聊。”沈楨背對他,反手合攏窗簾,突如其來的一劑霹雷,在天際炸響,刺目的閃電掠過他面容,清晰無比。
風雨裹著冰雹砸在玻璃,陳淵單薄的襯衫被雨水澆透,勒出勻稱的胸廓和腰腹,尤其那張沐浴在雨夜中的臉龐,愈發分明硬朗。
“你快點回車里。”沈楨勾著桅桿,推搡他。
陳淵攀住窗柩,沒動彈,“我過來,你高興嗎?”
隔著一簾雨幕,她不回應。
他較勁似的,“沈楨,你高興嗎。”
她無奈,絞著睡袍的束帶,“我高興。”
雨聲吞噬了她答案,陳淵踩在排風箱上,奮力支撐。
過道另一頭的客臥,陳崇州躺在床鋪,瀏覽一本金融書籍。
當第一下雷聲劃過低空,他想起沈楨最畏懼雷暴天,立刻撂下手里的書,沖向她那間客房。
潮濕的泥土氣息灌入敞開的窗戶,呼嘯著拉開門。
窗外橫亙一副男人的輪廓,風聲肆虐,他在雷雨中飄零。
窗里的女人,伏在窗臺,背影姣好纖瘦,抻動間浴袍的衣擺上移,只堪堪遮住腿,露出皎潔細膩的膝蓋。
陳崇州步伐戛然而止。
“你單純為救我,還是在我身上彌補當年救喬小姐的失手?”
風刮得猛,吹動一室,隱隱暗香浮動,來自她洗發水的玫瑰味。
陳淵面頰流淌著雨珠,“都有。”
沈楨站在飛揚的紗簾后,“你喜歡和她相似的女人。”
“你那次問我,我回答的是真話。”
她依稀有印象。
陳淵說,她像,也不像。
像喬函潤的神韻,眉梢眼角的嬌嗔也像她,起初,他一恍神,接近了她。
而后,她僅僅是她,無關任何女人。
“你討厭我嗎。”他忽然問。
沈楨垂眸,“不討厭。”
陳淵攥著欄桿,手背的筋脈脹得起起落落,“和他還有可能嗎。”
她咬著下唇,“沒可能。”
門外的男人眼底滲出寒意。
保鏢從后院巡邏繞回前院,手電筒無意晃過,被瓦檐下的黑影吸引了注意,“誰趴在墻上?”
沈楨一抖,“是他們!”
陳淵沿著排水管道一沉到底,落地的瞬間,為首的保鏢摁住他肩膀,“偷到陳家地盤了,你小子沒見識啊!”
他舉臂一掄,正中保鏢頭頂,那人暈眩的一秒,其余的保鏢前赴后繼,從四面八方包抄,試圖生擒他。
陳淵敏捷蹲下,四周漆黑,路燈也在狂風暴雨中熄滅,幾個保鏢辨不真切,自殺式一撲,亂作一團。
他趁機長腿一掃,接連爆出皮鞋踹在腳踝的哐哐聲,地面濕滑,保鏢站立不穩,紛紛倒地。
為首的領隊一個鯉魚打挺,不顧泥濘拖住他褲腿,“保安!有賊!兇手!”
陳淵瞄準他后頸,控制好力道,一劈。
他后仰,陷入昏厥。
沈楨目睹這一幕,整個人慌亂又窒息,“陳——”
陳淵仰頭,滿身的滂沱,在鋪天蓋地的大雨下笑了一聲,消失在無人小路。
她吐出哽在喉嚨的一口氣,轉身剎那,沈楨發現門口佇立著一個男人,嚇得險些尖叫。
男人不等她叫,先開口,“你似乎意猶未盡。”
是陳崇州。
“你躲在那干什么?”
“不然呢。”他邁入客房,“及時出現不是打擾你們幽會么。”
腔調涼颼颼,有幾分陰陽怪氣。
“陳淵應酬酒局,經過老宅,覺得時間太晚,避免驚動陳政,所以沒進來。”
陳崇州反鎖門,“十點鐘,很晚么?”他直奔陽臺,墨一般的梧桐覆蓋住樓下,他探出手臂,蠻力一揪,整棵樹劇烈震蕩,枯萎的葉子沙沙作響。
揭過影影綽綽的樹杈,三十米開外的巷子口,亮起一束白光,奔馳商務在巷口調頭,車廂空寂,只有坐在駕駛位的楊姬。
很明顯,陳淵并未離開。
“他還挺閑。”陳崇州側身,“一會兒再來找你么。”
沈楨撿起擱在床尾的毛巾,擦拭發梢水珠,“走都走了,還返回嗎。”
“他未必舍得走。”陳崇州打開臺燈,“當初江蓉軟禁在西院,陳淵每個月末回一趟老宅,他出了名的孝心,跑得也沒多殷勤,喬函潤那檔陳年往事,江蓉與陳政串通,里應外合阻攔他,他多少也記恨。”
沈楨將毛巾隨手搭在柜門上,“江蓉再不濟,也是陳政的原配夫人,她爭寵輸了,在陳家照樣衣食無憂,沒什么可記掛。”
“他卻很記掛你。”陳崇州意味深長打斷,“你跟過我,陳政綁你的目的是威脅我,我忌憚他下黑手,趕回老宅救你,你跟過陳淵嗎?他也為你匆匆趕回,你沒有表現出動搖,他不至于一廂情愿。”
她擺正枕頭,墊高一截,“倪影周旋于各色男人,昨晚對他動心,今晚對他動情,你牽腸掛肚她十多年,你眼里所有女人和她一樣,和她不一樣的你嫌棄沒情趣,連玩玩也入不得陳二公子的眼。”
他皺眉,望向她后背。
“也就那樣,碰了招麻煩。演戲的套路太俗,再沾她不劃算。”沈楨面朝他,像一個沒起伏的機器人,“你喜歡?讓給你,你追,我也解脫了。”
這番話,惹得陳崇州腦袋一轟隆。
他記得剛認識她,自己沒少說。
對廖坤,對鄭野。
變著法的貶她,挖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