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幕僚兼好友吳子龍失聲道,“少陽你要親身去見岳飛?”他皺眉道,“社中還需你主持大局,要聯絡鎮國軍為臂助,就不能派別人前去么?萬一有失......”
“如今天下板蕩,亂世將臨。吾等雖有心殺賊,迎還圣上,奈何力有未逮。若說大局,有什么比這更重要的?圣上蒙難,奸賊竊國。曹楊折劉等武夫,就算不助紂為虐,也心存觀望。吾觀諸將之中,唯岳鵬舉一身肝膽皆鑄著忠義,他又深受陛下皇恩,尚可說動。我只怕去得晚了,岳將軍被小人所迷惑,與竊國奸賊定下了君臣之分,就悔之晚也。能否有挽回乾坤之機,只在這旬日間了。大廈將傾,若能挽回,我陳少陽就算碰為齏粉,又有何惜?”
陳東匆匆走著,他一邊和吳子龍說話,一邊命府中差役備馬,同時讓趙波用飛鴿傳書,通知牙角行掌柜,在沿途驛站準備最好的快馬更換。他在府中向來雷厲風行,眾人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忙得雞飛狗跳地把他吩咐的事情一樁樁辦好。陳東站在馬廄旁邊,陰沉著臉等著捕快班頭狄龍和武松前來,狄龍熟悉道路,武松本事高。事關機密,他只帶這二人北上。廣州府諸事暫由吳子龍代署,對外則詐稱生病,閉門謝客。陳東親身去見岳飛的同時,由吳子龍等人全力聯絡東南數路的理社士人,既不奉趙杞蔡京等國賊之詔書,又不奉遼國假借趙柯名義下來的亂命,制造尊王攘夷的聲勢,鼓動士紳百姓驅逐趙杞和遼人任命的偽官,請各鎮各州勤王之師迎回圣上。
“可是,就算暫時能阻止奸賊,下一步又當如何?”吳子龍滿臉憂色道。
“沒有可是,世事如棋,先走好眼下這一步?!标悥|雙目微凝,他對著匆匆而來的狄龍和武松點點頭,拱手道:“圣上蒙塵,國勢衰微,陳某拼了性命也要挽回乾坤,故而請兩位壯士相助,同陳某倍道兼程北上一遭?!彼嵵匾灰?,狄龍和武松齊齊色變,忙側身讓過。狄龍擺手道:“陳大人莫折殺小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武松雙目中閃過一線寒光,沉聲道:“武某舍了這條性命,也必護得大人周全。”
“時窮節乃現,”陳東看著他二人,感慨道,“好,很好。上馬吧。”
三人翻鞍騎上馬背,陳東一回頭,俯身對吳子龍道:“事不宜遲,聯絡社中義士,全靠吳兄了。”吳子龍點頭答應,他猶欲再勸,陳東一抖韁繩,暴喝兩聲:“駕,駕!”三人的坐騎乃輾轉購進來的河中良駒,性情暴烈而不甘落后,甚至能為追趕其他馬匹而活活跑死。主人稍加催促,立刻奮起四蹄,如同旋風一樣狂奔了出去。
吳子龍望著陳東等人飛遠去的背影,稍稍愣后,回過神來,立刻假傳陳東之令,關閉府門。如今情勢險惡,為防范遼人的奸細,若沒有知府大人印鑒的手令,外人不能入府內,府中人也不能外出,否則,以勾結遼人奸細謀反論處,立時杖殺。
讓家仆將陳少陽幕中其他幾位理社中人請來簽押房,吳子龍喃喃盤算道:“廣南路州縣最近,福建路我社中人最多。江南西路和荊湖南路,我社也有好幾位做到州縣的,老賊的根基也不深厚。老賊經營得最久的恐怕要數江南路,恐怕拿不下來。荊湖北路關系著陳少陽此行成敗,須得早日聯絡同道仁人,為他造造聲勢?!?
從廣州北去襄陽的驛路上,數騎絕塵,陳東不住地催馬,道旁的樹影房舍飛地往身后退去,他也視若不見。腦海里反而飛地考慮如何應付當前的亂局。他得到陛下被擄,趙杞另立的消息后,當機立斷決定親身去聯絡鎮國軍指揮使岳飛,腦子卻并非燒壞了。正所謂一國不可無主,趙柯就算占著大義名分,但他畢竟在遼人的手中。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耶律大石若用趙柯的名義任免官吏,號施令,宋國臣子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假若被擁立為帝的不是三皇子趙柯,他所重用的也不是蔡京等人,陳東說不定也就認可了??墒?,涉及到理社和奸黨的恩怨,就再無絲毫讓步的余地。
“尊王攘夷,......,但不奉亂命,......,嗯,不奉亂命,”他腦中轉念不停,思緒亦如疾馳的奔馬一般,“圣上雖然無法臨朝,但只要大義還在,我們可以遙尊陛下,不奉亂命,......,但必須圣旨的事情又當如何。沒有圣上旨意,有誰統攬大局,州縣等官吏何來?周公恐懼流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又如何讓人相信,陳某不是假借著大義名分的國賊......”幾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從他的腦海中閃過,陳東的雙眼猛然一亮,“駕——駕——”兩聲暴喝,舌綻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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