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堂領(lǐng)命時,劉衡怏怏不樂道:“6大哥,趙先生好沒錯,但他再怎么厲害,十年的基業(yè),怎可一朝便雙手奉送?”趙行德雖然和藹,但受他統(tǒng)屬后,定然不得從前般自在。他倒不是反對6明宇的決定,但始終想不通。其他十幾名當(dāng)家的也同樣臉露疑惑之色。
“十年的基業(yè)?”6明宇冷笑了一聲,“契丹賊大軍就要南下,荊襄乃兵家必爭之地,遼賊和官軍勢必要在這里大戰(zhàn)連場。我們數(shù)千兵馬的寨子,不過是人家一腳踢得開的小石子兒罷了,又算什么基業(yè)?能招降便招降,不能招降的話,任何一方的大軍一到,我們立刻化為齏粉。兩強(qiáng)之間難為小,不早日投了趙先生,難道你們想投契丹人,削易服,讓祖宗蒙羞地下?還是做那世人唾罵,遺臭萬年的奸賊黨羽?為了水寨上小老小的生機(jī),這段日子來,我愁得頭都快白了。幸好老天開眼,洪水滔天之前,讓我們先攀上了趙先生這棵大樹?!?
眾當(dāng)家的面面相覷,這段日子自在如意,誰也看不到將來的局面嚴(yán)峻如此。橫江鬼楊佐遲疑道:“反正是奉鄂州號令,直接投陳東不好么?”以所知,趙行德名聲雖和陳東不相上下,但身上無官職,不像陳東已經(jīng)是廣州知府。從這方面來說,趙行德根本沒有資格招安水寇,而只能代陳東等人招安,所以楊佐才有直接投效陳東之意。
6明宇眼神微動,搖頭道:“陳東麾下文武才略之士不少。我們投靠陳東,只能做人家的馬前卒子。趙先生如潛龍在淵,雖然不像陳東那樣有顯赫,名聲卻未必稍低。而趙先生剛剛出山,心腹未足,羽翼未豐,我們先行投效。將來一人得道,我等也雞犬升天。以今日之勢,待趙先生一飛沖天以后,我們這十幾個小小寨子,幾千游兵散勇,他卻看也看不上眼了?!彼姳娦值苣樕溪q有不信之色,便沉聲道:“你們信得過我6某,今后侍奉趙先生,萬不可有二心。假若老天有眼,我們便時來運(yùn)轉(zhuǎn),下半生封妻蔭子不在話下。若是老天無眼,咱們兄弟肝腦涂地,跟著趙先生青史留名,亦算個好死法?!?
眾水寇見他把話說這份上,也不敢再爭,紛紛道:“大哥說的是?!薄霸蹅冃值茱嬤^血酒,若能同年同日死,也是一場義氣?!?
6明宇見狀,方才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布置各頭領(lǐng)分別派出信使,用趙行德的名義,給方圓兩百里相熟的寨子傳下綠林箭,召集各家寨主前來共襄盛舉。
“咱們十三連環(huán)寨傳綠林箭,為何偏偏用趙先生名義?”從聚義堂出來,夏貓兒牢騷道。
“這綠林箭還非用趙先生名義不可?!睏钭粑⑽⒁恍?,低聲對夏貓兒道,“當(dāng)年方教主昭告天下,封趙先生為圣教前軍師。大家都侍奉過明尊,到了如今,圣教中還有誰的位望比趙先生更高的。自從方教主升天后,江湖上豪杰互不相服,就沖著這個,也只有趙先生才得出這支綠林箭?!?
夏貓兒張大了嘴,眼中是不可思議的神色,最后還是沒說什么,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確實如此,當(dāng)年方臘起事席卷東南,這一帶有勢力的草莽豪杰幾乎都卷入其中。如今有點(diǎn)名望的寨主,或真或假都是侍奉明尊弟子。方臘身死,明教覆滅后,教中腦人物要么戰(zhàn)死,要被被朝廷捕拿明正典刑。時至今日,明教尚存世間的人物,除了幾個自封天王,為老兄弟所不齒之徒外,還真沒有地位在圣教前軍師之上的。江湖中人鄙薄權(quán)貴,對這種密門里的上下之分反而看得極重。若是6明宇自己傳綠林箭,地位和他相若的巨寇大盜恐怕要嗤之以鼻,若打著趙行德的幌子,則至少是名正順了。
夜已深,趙行德披衣坐在窗前,靜靜地望著窗外的水澤。今日疊遭變故,他也不知道前路如何,沒有電,這時代的夜,比未來還要黑暗的多。忽然,他的眼光一凝,黑暗中亮起一點(diǎn)若隱若現(xiàn)的光。趙行德注目凝視,方才覺那是一只小小的螢火蟲。如今春寒料峭,這本來該夏天出現(xiàn)的小飛蟲,早生了幾個月,只怕過不了多久就要凍死。
古人倦夜長,趙行德長長地哈了一口白氣,饒有興致看著那只小小的飛蟲。在這寒冷的初春的夜里,如此渺小的它,在全力地飛舞,哪怕最后有一分一秒,也要不斷地出自己的光和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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