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饒命啊!”“楊大人,我等也是迫不得已的。”
楊再興喝問道:“殺馬是死罪,你等難道不知么?”他冷冷看著這幾人,眼中卻有惋惜之色。前鋒騎軍乃鎮國軍精華所聚,而楊再興所部踏白營騎兵更是精銳斥候。楊再興認出了其中有五個都是前日岳帥親自上表為他們請功的。然而,軍令如山,若縱容殺馬,不出十幾天,鎮國軍便沒有騎兵了。任憑幾個士卒如何哀求,楊再興只說秉公行事,讓他們自己綁縛了自己,由自己帶往岳帥跟前請罪。
岳飛自從點兵橫海廂軍以來,向來軍法極嚴,幾個軍卒聽說楊再興要把他們交給岳飛,相互看了幾眼,不禁面如土色,自忖必死無疑。其中一人面色通紅,眼珠微轉,咬了咬牙,問道:“楊大人,倘若我們并不是殺馬吃肉,那就不是死罪了?”
“不是馬肉?那是什么肉?”楊再興想到一個可能,心下倒抽了一口冷氣,盯著那個士卒。
幾個士卒相互看了眼,還是那個通紅臉的吃吃艾艾道:“這是從陣前割回來的。”無論如何,還是說不出“人肉”兩字。鎮國軍和遼軍連日交戰,雙方死傷都是不小。鎮國軍只為袍澤收尸掩埋,而遼軍將領只顧催促兵馬不斷攻打宋軍營壘,沒有收尸的心思,在戰場上遺尸無數,腐臭的味道令人幾欲作嘔。
楊再興皺眉看了看那個鐵鍋,眼神變幻了數次。這種事情,他在綠林中時,也只是聽說過而已。此事可大可小,鎮國軍中嚴禁殺馬吃肉,也嚴禁私宰民間耕牛,但吃敵人的肉,卻并沒有明文禁止。若不是這個局面,士卒不至于被逼到這一步。
七八個士卒提心吊膽地望著楊再興,不知他會如何處置。
正在這時,營帳的簾子忽然掀開了,一股風將火苗吹得嘩嘩作響,幾各軍卒轉頭望去,不禁臉色慘白,只見節度使岳飛面寒如鐵,站在營帳門口。背嵬營統制張憲帶著數名親兵,站在大帥身后。楊再興是騎軍統制,營中軍卒們犯在他的手上,尚可哀告求饒。可被岳飛親自撞見,這些軍卒連告饒都不趕了,其中幾人反而挺起了身軀,一副好漢做事好漢當,只求一死的樣子。
“這是怎么回事?”
楊再興將適才的經過說了一遍,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等候岳帥的決斷。
岳飛面沉似水,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緩緩掃視那幾個踏白營軍卒。一雙虎目看過來,頓時令人遍體生寒,幾個軍卒勉強挺著,其中一人嘴唇微動了動,終究沒有告饒。
良久,岳飛走到鐵鍋前,用旁邊的鐵勺在鍋里攪了攪,他用勺子將一些湯水提了出來。“節度大人!”張憲臉色驟變,失聲叫道。岳飛的臉色微沉,嘆道:“將士赤心報國,落得如此,飛之過也。”抬手將勺中湯水一口喝了下去,眉頭微皺了皺,轉身面對著幾個滿臉震恐的軍卒,冷聲道:“再餓,也只能割取胡虜之肉!”
“是!”幾個軍卒下意識地大聲答道。腦海中尚在一片空白之時,節度使已經離去。“算你們走運了!”楊再興丟下這句,也掀帳而去。在生死關上走過一圈,軍卒目瞪口呆地站在帳中,有人嘴里一片苦澀,有人的眼中浸滿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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