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征進兵的方略,還要通知趙將軍嗎?”
這個簡單的問題,卻讓吳階微微一楞,陷入了沉思。趙行德的身份,乃丞相府長史,東征軍的火器都監,在東南全權代表著夏國朝廷與宋人打交道。五萬東征軍秘密潛入房州時,切斷了所有山谷通往山外的道路,具體的作戰行動,在夏國國內連護國府瞞著。但大軍出征在即,再瞞著趙行德的話,似乎就不太合適了。可是,他畢竟是一個宋人。
吳階想起了臨別時,他極為佩服那一位的叮囑:“晉卿此番出征關東,戰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我軍更在那黃雀之后。苦心經營許久,方才成就了這個驅虎吞狼的局面。全據宋境之后,再整軍北伐,契丹小兒翻手可滅。只要這一戰打開局面,護國府與柱國府自當同意大舉用兵關東。蜀中堆積如山的糧草,關中的數十萬團練軍,后援將源源不斷,晉卿也可一展胸中抱負,連百萬之軍,追亡逐北,席卷萬里江山。這一戰的關鍵,第一是把握出兵的時機,第二則是攻敵無備,出其不意。趙行德雖然是個人才,但他出身關東,與陳東等人關系匪淺。進兵方略不可貿然告知,以免誤了大事。晉卿只要謹慎從事,這一統天下的功,非你莫屬了!”
“上將軍?”行軍長史高公茂又問了一聲。他只是怕吳階疏忽忘記的提醒而已。
“可惜了。”吳階搖了搖頭,有些遺憾道,“趙都監身邊魚龍混雜,容易走漏風聲。出兵之事,先不要通知他,待我軍出兵之后再通知于他。”對趙行德,吳階是有些欣賞的,但那一位的深謀遠慮,勝己百倍,對他的特意囑咐,吳階自然不能不遵凜而行的。趙行德雖是太子殿下看重的人,但并非不識大體,心胸狹窄之輩。此時瞞著他,將來委婉加以解釋便罷了。
“遵命。”高公茂毫無疑議,又道:“上將軍,相府詢問,大軍行動后,需要多久能擊破敵軍?”這次東征軍移師房州,是大將軍府和大丞相府一起做出的決定,連護國府都不知情。前面的行動固然神不知鬼不覺,但相應的,為了不讓遼宋察覺,兩府也費了不少心思。出征的兵力全部都是現役軍士和團練軍,并不從民間征退役軍士。調兵的道路都由軍情司事先勘察清理過,而五萬東征軍的軍需,全都是輜重司的倉廩中調出。丞相府本打算動用蜀國的倉廩,但大將軍府出于保密的需要,最后還是拒絕了。因此,在后援糧草接續上來前,東征軍必須戰決,最好在戰勝之后因糧于宋境。
“十天,”吳階沉吟了片刻,肯定地重復道,“十天足矣。”
屯兵房州的東征軍,有包括白羽軍在內的四支騎軍共計兩萬騎兵,此外還有四支步軍兩萬步兵,以及新整訓的二十營火器軍。相比之下,安東軍司轄下五軍,現役軍士也不過兩萬五千而已。“五萬大軍啊。”吳階不禁瞇起眼睛,“夫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他望著遠方,目光東面的山巒,對即將到來的大戰,心情竟有些迫切起來......
舒州,保義軍的中軍營壘不斷有軍官進進出出,籠罩著一股大戰之前氣氛。云集在舒州的三支宋軍當中,鎮國軍稱得上軍紀如鐵,而保義軍和橫海軍都差強人意了。三家大帥決定進擊遼軍的消息早早就泄露了出去。這幾天,軍中上下的心情都不尋常。好在趙行德的軍令一道接著一道,從營統制、都頭、隊長,到下面的軍卒,各個都忙著做臨戰前的準備,到也沒有太多的時間來想雜七雜八的心思。
“軍中士氣尚可吧?”
見指揮使問話,6明宇笑道:“大家伙兒摩拳擦掌,就等著打這一大仗呢。”羅閑十也點了點頭道:“也讓鎮國軍那幫人看看,咱們也是打得大仗的。”由他二人帶頭,底下的營統制張無敵、夏貓兒等將都大聲鼓噪起來,士氣倒是旺盛的很。
趙行德微笑地看著這些部屬。自從橫海軍水師封鎖大江之后,保義軍左右兩軍輪番出擊騷擾遼軍的糧道十分見效。月余下來,保州前沿遼軍的糧秣便見匱乏,簽軍在饑餓之下更加人心渙散,甚至有人對偷偷向宋軍輸誠,自稱投靠遼人是迫不得已,只要兩邊打起來,他們愿意立刻倒戈向著宋軍方面。騷擾遼軍糧道的另一個收獲便是,保義軍的軍卒克服了對遼賊隱約的畏懼心理。大宋開國上百年,対北虜作戰,往往是吃大虧,占小便宜。在民間的傳聞中,北虜多是騎射如飛,殺人不眨眼。甚至連自稱悍勇的水寇山賊,在談及北虜時,也有種神秘的畏怯之意。然而,在一場又一場的騷擾戰中,保義軍的軍卒熟悉了遼軍,更不再把契丹人視為能征慣戰的怪物一般看待。
羅閑十問道:“此次和遼軍決戰,岳樞密有什么奇謀妙計么?”諸將臉上也露出專注的神色。大家伙兒都知這一仗極為重要,而趙行德素來對保義軍諸將推心置腹,很少將故作神秘的。諸將雖然各司其職,但早點知道樞密使用兵的方略,心里也有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