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貴看著安知鹿僵住,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忍不住問道,“知鹿哥,怎么了?”
安知鹿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一時有些恍惚,但又很快回過神來。
他看著安貴,笑了起來,道:“想到我們小時候的事情了。”
安貴笑了起來,道:“那時候怎么也想不到我們能夠在長安碰頭。”
“那時候誰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半夜餓得燒心,嚼了一把干草,又不敢吞下去。生怕和那個杜老三一樣,拉不出屎,把自己給活活脹死。”安知鹿看著安貴,問道,“你還記得那個杜老三么?”
安貴點了點頭,“記得,就是長相記不太清楚了。”
安知鹿道,“那你還記得你去偷豆餅子被人抓住吊起來打的事情么?”
安貴眼睛里頓時又有淚光,他一時哽咽,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
安知鹿慢慢的說道,“那是榨油剩下的豆渣子壓的餅,用來喂牲口的,但那種半個巴掌大的一塊塊的豆餅用火烤一烤,又香又酥脆,還頂飽。那時候我們吃到了,就覺得這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我們怕偷多了被人發現,餓的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才想著去偷幾塊。那戶富戶院子里有惡狗,我怕你們被咬,我自己去把惡狗引走,但沒想到你那次進去之后就被抓住了,然后被呆起來打個半死。”
安貴看著安知鹿道,“幸虧知鹿哥偷到了些藥,不然我熬不過那個冬天。”
安知鹿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顯得有些慘淡。
“那藥不是偷的。”
“你還記得有個賣魚的柳姑娘么?都快三百斤的那個。”
“那姑娘的男人不中用,或者說可能哪個男人看了她都容易不中用。我那時候沒這么胖,長得還不錯,我去陪她睡了兩個晚上,才拿到了買藥的錢。”
“誰能想到,別人都說第一次睡女人怎么怎么的,我的第一次卻是被女人睡。”
……
“知鹿哥…”安貴不可置信的看著安知鹿,他整個人都有些發抖,“我…”
“別你啊我的。”安知鹿看著安貴笑了起來,道:“我和你說這種事情,是因為我知道,若是我們掉個個兒,哪怕比這更難忍受的事情,你也會為我去做。”
安貴又有些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
安知鹿看著桌子上的餐食,平靜的說道,“只是我后來一直想,對于那些富貴人家而,就只是喂牲口的東西而已,那些東西寧愿喂牲口,不給快餓死的人吃,那也罷了,但快餓死的人也不多拿,就是偷偷拿幾塊果腹而已,為什么要把人吊起來打,而且知道打得厲害,我們壓根沒錢買藥,肯定是要死人的,為什么還要打的那么厲害?”
安貴接不上話。
他不知道怎么說。
安知鹿自嘲的笑了笑,道,“其實這問題一點都不難,因為我們這種人在別人眼里,就連牲口都不如。”
安貴不知道安知鹿為何說這些,但他心里十分難過,他知道裴二小姐不是這樣的人,但他心里也十分清楚,絕大多數權貴都不會和裴二小姐這樣。
“所以說,哪怕我再有本事,哪怕真的有別人用得上的地方,安貴,你說他們那些高高在上,甚至把小時候把你吊起來打的那種富戶都可以看得如牲口不如的那些人,他們會覺得我們能和他們平起平坐么?”安知鹿看了一眼安貴,突然笑了笑,道,“他們允諾我的小事,或許可以做到,但別說是瓜分天下,哪怕是賜我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能么?”
安貴有些震驚的看著安知鹿,道“知鹿哥,你為什么說這些?”
安知鹿看著安貴笑了起來,道:“安貴,你剛剛問我,有什么特別想要的東西,你猜我那一剎那想到了什么?”
安貴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