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高且寬厚的城墻,對于他而就像是一級石階。
然而為了跨過這級石階,他已經至少用了五十年。
街道的正中站著一名頭發花白的男子。
“李得意?”
青衣道人臉上的血肉已經出現了裂口,所以他看著李得意笑起來的時候,他臉上就像是有很多張嘴在咧嘴笑著,“你站在這里,是代表皇帝的意思么?這便是你成為大唐宰相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當他的聲音響起時,他右側安義坊的坊墻上滲出胭脂水粉的氣息,夜色里坊墻的墻粉之中生出曼陀羅花,每片花瓣都烙印著《金剛經》的梵文。
青衣道人身上的衣袍上出現了刀痕,他有些驚訝的停下腳步,看到左側的屋瓦不斷碎裂,屋瓦的碎片如瀑布傾瀉而下,在空中形成“阿鼻”二字,右側坊墻上的燈籠突然涌出白色的火光,火光之中流淌著密宗真。
青衣道人衣袖之中流淌出許多銅錢,在他手中形成一柄長劍。
他淡然的朝著盛開曼陀羅花的坊墻揮出一劍,坊墻上的曼陀羅花頃刻消失,那坊墻沒有任何的劍痕,但墻角顯現出身影的一名身穿僧袍的女尼卻是撫著胸口開始咳血。
她胸口一道劍痕慢慢擴大,鮮血開始浸透她的僧袍。
“竇氏后人,皇帝圈養的修行者,活著比死了難受,我不殺你。”
青衣道人隨手拋出長劍,李得意雙手驟然化成千百條手臂,無數刀罡飛涌,充斥長街。
然而所有的刀罡瞬息間破碎,千百條手臂消失,李得意的雙手手心出現了一個血洞,鮮血順著他的五指不斷滴落。
青衣道人看著李得意,微諷的說道,“殺了你,那或許高興的反而是李氏機要處。”
說完這一句,他又看向大道的盡頭。
大道的盡頭似乎什么人都沒有,但他的語氣卻越發鄙夷,“不敢出來見我,就不要來煩我,等我見過玄慶再說。”
長街之中沒有人回應。
青衣道人突然皺了皺眉頭。
他感到不遠處有一名大劍師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
有一道霜意似乎沿著夜色朝著他的咽喉而來,但那人似乎又突然對他沒了興趣,轉身離開。
這道劍意給他危險的感覺,以至于大雁塔的輪廓此時落在他的眼里,在月光下如同一柄分外寬厚的劍。
青衣道人踏上青石臺階的剎那,地面浮現出八瓣蓮花狀的佛光,每片蓮瓣都浮現《心經》梵文。
塔門的青銅獸首突然發出嗚咽,眼眶中滲出渾濁的淚,在石階上凝成\"苦海無涯\"四個大字。
塔內忽明忽暗,十八盞長明燈自行點亮。青衣道人拾級而上,每層經卷柜都自動開啟,無數經文懸浮空中形成屏障,第二層《金剛經》化作金色鎖鏈纏繞而來,他屈指彈出一枚銅錢,鎖鏈應聲碎成金粉。
壁畫上的神像不斷破壁而出,尊者的降魔杵擊向他的天靈,佛陀抬手拍出萬字佛印。
\"玄慶,這是待客之道?\"青衣道人并指如劍,佛印在觸及他眉心的剎那,竟被指尖涌出的陰氣腐蝕出蟲蛀般的孔洞,萬字缺口處滲出黑血,青衣道人說話間張口一噴,黑血凝劍,擊碎尊者的降魔杵。
玄慶法師安靜的坐在第七層,月光柔和的落在他的身上,他沒有張口,青衣道人的腦門之中卻響起他的回應,“只是這座塔覺得你并非客人,它覺得你對它有惡意,和我倒是沒什么關系。”
“塔乃死物,如何困得住我?”
青衣道人說話間已經登臨第七層,他看著玄慶法師微微一笑:“不過我也不會和這死物一般見識。”
玄慶法師也是微微一笑,回應道,“和死物亦無關,這世間原本就沒有人困你。”
青衣道人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眼中出現一絲疲憊的同時,怨憎的幽火頓時在眼瞳深處無盡的蔓延,“按你的意思,是我自困?只是人若有信,我又何必自困?””
玄慶法師看著他,回應道,“我從不與人辯法,也從不論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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