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臺寧云舒緩步而來。
環顧四周,這里與記憶中相差無幾,只是當初被她打碎的觀星鏡變得更大了,周遭那些她瞧不懂的儀器也變得更多。
還有就是眼前之人。
寧云舒朝楚明徽看去。
他坐在觀星臺南側的北斗亭中,白發蒼髯,須眉皓然,含笑看著她,雙目似新月。
“長公主,多年未見,您還是一點沒變。”
寧云舒輕笑一聲坐下,道:“國師真會說笑,上一次見國師,本宮還是黃發小兒,怎會一點未變?”
楚明徽給她斟茶,道:“老夫看人,不在表象。”
寧云舒淡笑挑眉:“可國師跟本宮記憶中的樣子卻變了許多。”
“噢?”
“更老了。”她似笑非笑。
“哈哈哈哈!”楚明徽無奈而笑,“是啊,整整十九年,老夫是老了!”
寧云舒飲了一口茶,眼中帶著試探之意:“今日來,本宮是有一事想請國師解惑。”
“公主請講。”楚明徽鎮定自若,睿智的雙眸似已然猜到來者之意。
“人,真有命運一說?”她緊緊盯著他的雙眸,那雙蒼老卻又高深莫測的眼眸,竟探查不到半點異樣。
楚明徽含笑,目光看向亭外的鵝毛大雪,緩緩道:“命與運有所不同,命指的是命格,生來即定,每個人皆獨一無二。命雖可能有交集與重疊,但絕無完全相同者。運則是指氣運,取決于個人的福報,福報越豐厚,氣運便越佳,反之亦然。二者合一相輔相成是以為命運。”
“那命運,可能改變?”
“改命,乃悖逆天意,必受天譴。改運,則是人力可為,雖運勢可至極盛,但仍不可違逆天命。身為凡人,須謹守命中定數,方能大成。”
寧云舒眸色微沉:“所以國師之意是,若命中注定沒有的東西,不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得到?”
楚明徽笑意高深,看著她的眼睛道:“命中注定的東西,即便想棄,也無法棄之。”
寧云舒直視眼前之人。
若他真能觀氣運斷命格,又是否能夠料到她接下來將要做何?
他既然知曉,又怎能安然坐在這里與自己品茗閑聊?
“若你真知曉世人命運,可會出手干預?”寧云舒眸色凝重。
楚明徽沉默了須臾,寒風瑟瑟,亭子里的炭火似乎要沒了溫度。
良久,他淡淡開口:“大道三千,老夫哪怕能窺見天機,也不過是宇宙之螻蟻,乃命之一環。干預?公主高看老夫了。”
寧云舒握住茶杯的手暗暗用力。
他沒有否認他出手,所以……徐舟衣的死或真的與他有關。
她也曾懷疑過此事是否與寧南州有關,畢竟國師乃是站他這邊。
可轉念一想,寧南州若是要徐舟衣死,大可不必找欽天監的高手,畢竟他的身邊不可能沒有培養暗衛死士。
所以此事既然與欽天監有關,那么幕后脫不了關系的,便是眼前之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冰冷直直看向他:“國師之意,青州世子便該死?!”
楚明徽眸色平靜,早知她是為此而來。
“公主,凡事應該順應天意,何必執著?”
“是嗎?難道國師沒有什么要與本宮解釋的?”寧云舒眼中寒光更甚。
楚明徽無奈搖頭道:“公主不愿遠嫁青州,老夫便順水推舟,借世子命格替公主消了一劫。”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么!”寧云舒眼中含恨。
楚明徽也沒有隱瞞,直道:“在公主出嫁之日,老人派人給了世子兩個選擇。其一,逆天而行,逃離朝都,可逆天必會帶來更嚴重的后果。其二,順天而為,遵從內心,做他想做之事。”
“是你逼死了他!”寧云舒情緒激動。
“是世子一心求死,難逃命運。”楚明徽的眼里閃過幾分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