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不到回想了一番來龍去脈,腳步一停,回頭問道:“你剛剛算是撒嬌么?”
聞時:“不算。”
塵不到:“那算什么?”
聞時:“……”
他頂著塵不到的目光沉默半天,憋了兩個字:“使詐。”
就因為這句使詐,塵不到一路笑到了山頂。
也是因為這句話,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傀術老祖聞時莫名其妙被迫使了各種各樣的詐。
依然是因為這句話,他們兩個在上山的過程中根本沒注意周遭其他,所以那天其實還發生了一個小意外,而他們很久以后才知道。
意外雖小,卻跟他們脫不開關系——
正如聞時之前猜測的一樣,卜寧聽到鐘思關于身高的厥詞,當即抓了一把小石頭,把鐘思送進了迷宮陣。
只是送的時候,手指不聽使喚,一不小心把離鐘思最近的周煦和莊冶也捎上了。
三個人里兩個有疾,再加上這本就是個玩笑,卜寧當然不會弄什么復雜的大陣難為人。所以那陣是以他們最熟悉的松云山為基,搞了點另類鬼打墻。
結果陰差陽錯把他們三個打到了不該打的地方。
簡單來說,就是以鐘思為首的倒霉蛋們,被迷宮陣送到了山間某株恨天高的老樹上。他們在老樹高高的枝丫上小心翼翼轉了個身,剛巧看到了遠處山道上聞時使詐的那一幕。
當然,枝葉遮擋,距離又遠,看得不太真切。
很迷離,也很夢幻。
但足以讓鐘思和莊冶一人一趔趄。
還好,人都有一個東西叫做求生欲。
兩人從樹上掉下去的時候,下意識撈了一下,撈住了他們剛剛站著的樹枝。雖然岌岌可危,但勉強靠手臂掛住了。
周煦魂都讓他們嚇沒了。
半天才從要叫不叫的狀態里緩過來。
“嚇死我了我草。”他揉著心口,小心翼翼地摟著主樹干蹲下來。
如果是普通人這樣懸掛在十多層樓高的地方,周煦肯定不會松一口氣,起碼得把人撈起來再說。但是這兩位懸著,周煦就不是很怕。
畢竟一個符咒老祖,一個雜修的頂頭。哪怕放根傀線出來,都能自救,不比他周煦有用么?
可是周煦蹲在樹枝上,跟這兩位老祖大眼瞪小眼地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們有任何自救的意思。而是等來了一段非常哲學的話。
鐘思吊在樹枝上,幽幽地問他:“你看到了么?”
周煦:“……”
莊冶幽幽地跟了一句:“我看到了。”
周煦:“……”
鐘思:“你看到了什么?”
莊冶:“我應當是看錯了。”
鐘思:“你說說看。”
莊冶:“不如你先說。”
周煦:“……”
周煦:“你倆別這樣,我害怕。”
別說周煦了,這對話鬼聽了鬼都怕。
然后更怕的來了。
鐘思和莊冶同時直勾勾地看著他,道:“那你說。”
“我說什么呀我說?”周煦道。
“剛剛山道上,有人么?”鐘思問。
這問法愣是給周煦問出了一聲雞皮疙瘩。
“有、有的吧。”周煦說。
“誰?”
“祖師爺和……聞時老祖?”周煦斟酌著。
鐘思和莊冶對視了一眼,又轉向周煦:“然后呢?”
周煦:“然后什么?”
鐘思:“你看到什么說什么。”
周煦:“……”
周煦:“唔。”
這一聲欲又止意味深長的“唔”,差點把兩位老祖唔沒了。
周煦作為早就知道內情的人,看這兩位老祖的臉色,試著用了緩和一點的語氣,“你倆完全可以放松一點,其實我剛剛也沒看清,咱們離這么遠,角度又有點偏,還有樹枝晃來晃去,更何況……”
周煦吸了一口氣——
編不下去了。
他抓了抓頭發,決定還是算了,反正遲早要知道的,這也不算說人閑話。
于是這棒槌一個大喘氣,放棄掙扎道:“你們醒得晚,所以可能不太知道。如果你們不怕被聞時老祖暗殺的話……理論上也可以管他叫師娘。”
說完他就沉默了,等那兩位老祖給個反應。
等了大概三秒鐘叭,他看見吊著的兩人一聲不吭松開了手。
周煦:“?”
周煦:“????”
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被松手的兩人一塊兒帶下了樹。
跳摩天大樓是什么感覺?
周煦今天算是體會了一遍。
他掉下去的時候腦子里閃過了兩句話:
1人的求生欲怎么能說沒就沒呢?
2草尼爸爸關我屁事啊啊啊啊啊啊啊——
***
彼時,山腰藥池旁,卜寧剛把鐘思他們送進陣,正跟夏樵說話呢。
夏樵有點擔心進陣的三個出不來,就聽卜寧說:“你小瞧他們了,這種陣他們見得多了,不當真的。只是出路損了一點兒。”
夏樵好奇了:“出路是什么?”
卜寧:“跳崖。”
夏樵:“……”
夏樵滿臉迷茫:“老祖你確定這出路他們想得到???”
卜寧:“一時半會兒必定想不到,但半個時辰也就差不多——”
話沒說完,就見平地飛沙,陣石亂轉。
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三個人。
藥池邊的人定睛一看:就見鐘思、莊冶還有周煦,整整齊齊地橫尸在地上。
而這距離他們進陣,才過了一分鐘。
卜寧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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