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宜寧突然抬起頭道:“三哥”
羅慎遠已經別過眼睛,淡淡道:“怎么了?”
她猶豫了一下才走到他身邊來:“我看不明白書里這處的意思。”因剛才咬了一下,她的嘴唇殷紅。
羅慎遠逼自己把視線放在她所指之處,給她解釋道:“《莊子》晦澀難懂,你年紀小少看些才好。《至樂》此篇講生死與輪回,實則是順應天道之意”
宜寧聽得仔細。因自己的遭遇,她對這篇很感興趣。等講完之時也到了午時,廚房那邊來傳話說擺好膳了。
羅慎遠才放下書帶她出去,正好迎面匆匆走過來一個小廝打扮的人,給羅慎遠行禮道:“三少爺,喬姨娘接了一個人進府,說是她房中丫頭的遠親,到府里來探親的。”
宜寧聽了小廝的話看了他一眼,他竟然一直在監視喬姨娘?
喬姨娘詭計多端,他自然要看著她。羅慎遠邊走邊問他:“怎么回事?”
那小廝立刻說:“小的派人看著,分明是一個重病的女子被扶進喬姨娘屋子里的。要真是親戚來探望,怎么會在半只腳踏進棺材里的時候出門?小的覺得蹊蹺,這才回來稟報三少爺。”
喬姨娘把一個重病的人請進家里想做什么?宜寧也覺得疑惑。喬姨娘這段時間精神一直不太好,軒哥兒的事算是把她逼急了。但這撲朔迷離的行事,的確猜不出她究竟想做什么。
羅慎遠停下來,想了想說:“去查這女子的身份,莫要驚動了姨娘。”
小廝立刻領命下去了。
宜寧問他:“你一直都監視喬姨娘那邊?”
羅慎遠只是緩緩一笑,跟她說:“我讓廚房準備了你喜歡的臘鵝肉,你一會兒多吃些。”
喬姨娘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心急如焚。
羅宜憐則坐在羅漢床上沉默不語,她覺得母親為了弟弟都要瘋了,就連這等鬼話都信。但是只要她一開口想解釋,喬姨娘就會打斷她。無論是不是真假,總要試過了才知道。如果是假便算了,但要是真的那這事可就熱鬧了!
直到下人來傳話,說人已經接進來了,安頓在東暖閣中。喬姨娘聽了才送了口氣,跟她說:“宜憐,若她不是你父親親生的,是外面一個茍合的雜-種。你就成了二房唯一的小姐,你說以后誰敢虧待你?”
羅宜憐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和喬姨娘雖然是母女,但喬姨娘是在坊市間長大的,她卻是羅家的庶出小姐,有時候也實在聽不得母親嘴里說出的一些詞。在她眼中,羅宜寧的確是跟她有仇,要不是羅宜寧她怎么會落到這般田地。但她可不會把雜-種這樣的詞往她身上放。
喬姨娘整了整鬢發,帶著丫頭去了東暖閣。
東暖閣里一股濃濃的藥膏味,光線不太好。丫頭通傳她來了,喬姨娘走進去要瞇著眼睛才能看清楚,架子床上是躺了一個面容枯黃的女子,衣著也簡陋。她盯著那張臉看了許久,努力想這個人是不是在顧明瀾身邊伺候過。但是都這么多年了,她連顧明瀾長什么樣都快忘了,又怎么會記得一個不起眼的丫頭呢。
劉安家的在旁屈身道:“姨娘,這就是張氏了。”她低下身拍了拍張氏的肩,“姨娘來看你了。”
張氏慢慢地睜開眼,眼神迷茫了片刻。才看到一個面容清麗,衣著華貴的女子坐在繡墩上看著她。她還能依稀記得這人的樣子,是喬姨娘,她和十多年前比并沒有什么很大的變化。變的是她們,老的老,死的死。張氏閉上眼慢慢地有些發抖。
“奴婢不能起身請安,姨娘恕罪”張氏慢慢地說,“謝姨娘饒了徐四,奴婢、奴婢跟您講當年的事。”
喬姨娘覺得屋子里有種詭異的安靜,沒有人敢說話。東暖閣常年不用,有種腐朽的木頭的味道。喬姨娘端著杯茶,看著張氏說:“你說吧,我聽著呢。只要你說的是真的,我不僅饒了徐四,還保你們一輩子衣食無憂。”
張氏臉上的表情又有點復雜。她慢慢講起當年的事,顧明瀾在尼姑庵被人擄走,她早產生下的孩子,又是如何因為憂思過重而死的她邊說邊哽咽,喬姨娘的表情越來越緊張。
她忍不住站起來,走到床邊拉著張氏的手:“你是說那羅宜寧,不過是個護衛的女兒?”
“應當是”張氏說,“我看到、他身上掛的腰牌了太太的月子對不上,當時鄭媽媽說要她落了胎,她卻不肯。我們便知大禍臨頭,太太說,她本就不想活了,為了保這個孩子她就是死了也行。”
喬姨娘的手緊緊地捏著手帕,她知道張氏說的是真的,這一切都對上了,所以的懷疑都有了解釋!
顧明瀾九月懷胎生產,伺候她的婆子丫頭都離開了羅家,她抑郁成疾。羅宜寧跟羅成章沒有半天相似之處,她甚至想到了羅老太太的死,羅老太太不過是見了鄭媽媽一面,后來就發了病。難不成也是因為她知道了真相,所以活活被氣死了?
喬姨娘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她目露微光,冷笑道:“果然是個下賤的血統,居然叫顧明瀾拿來充了嫡出的小姐!”
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護衛的女兒,也能當小姐養大?顧明瀾哪里來的臉,那這么個卑賤的孩子來魚目混珠,還敢這么多年壓在她頭上。
喬姨娘忍不住有些激動,只要她揭穿了羅宜寧的身世,羅宜寧便再也做不了嫡出小姐了。既然是下賤的血統,就該去過那下賤的生活,這羅家是不能讓她呆下去了,小姐也不能再當了。只要沒有了羅宜寧,林海如怎么斗得過她!那她的軒哥兒,早晚也就能抱回來了!
...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