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走來,有如一座小山,拍了拍胸脯道:“在下姓于,家中排行老大,便喚我于大,均州度府人氏,本是鎮上殺豬的,大家伙都叫我老于,聽聞安雅的地頭貪了賑災銀,有人要北上入京,我打眼一瞧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弱勢,便陪同一道,替他們嚇跑些強盜小偷。”
三人都不是均州人,不知度府與安雅之間隔了多遠,總歸不是一個地方,遠道陪足而來,可見十足的俠義。
吳甫起身拱手,蕭泉與李樓風也紛紛作揖道:“于大哥仗義。”
老于一擺手,狠狠拍了拍吳甫:“小兄弟莫要泄氣,莫說你濟州,就是我在鎮上,這些年也少見有誰當真寒窗苦讀讀了出去的,都是他們官官相護錢權勾結的玩意,你這回上告,帶上我老于,來都來了,也得給父老鄉親帶點什么好的回去!”
蕭泉從出生起便在京中,就算隨父母出京,也都奔著游玩去的,從未了解過他地的文功武治,也不知這些不如京中富庶一方的田間地頭,是如何過活的。
終日念著世道文章,到頭來還是井底之蛙,不如這一日所見所知。
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可她明白,她是此處最沒有理由掉眼淚的人。
李樓風未嘗不是,他雖在二哥口中聽過腐敗與唾棄,也在李國公的兄弟舊部身上,看到了人間百態,他知道世間疾苦,卻也都是別人家的事。
而于大哥一句話把他架在“貴人”上,他雖不曾表明身份,也隱約明白了家中人每日忙得腳不沾地都是在忙些什么。
“貴”在他的身份和來歷,更“貴”在他不能甩掉的責任。
幾人圍在一處席地而坐,李樓風細細問了他們個中細節,蕭泉找張世恒借來紙筆,一一記下。
等到張世恒來找他們時,幾人還在一處談天說地,一個屠夫一個書生,時不時比比劃劃,兩個少年人捧臉聽得認真,被他這么一打岔,方知天早已黑盡,他們該回了。
張世恒雇了輛馬車,還想再雇一輛,可今天忙得焦頭爛額,怎么也問不到,李樓風一擺手,“無妨張兄,一輛就夠了。”
蕭泉跑去跟婦人趙小五說了幾句話,看她已有自己的帳篷,雖是五人同住,但都是些上了年紀的婦人,也好相互有個幫襯。
離開時趙小五拉著她的手,含淚要跪:“小姐,你是個菩薩心腸的好人,多虧你與那位小郎君,我們母子命賤,若不是你們……我一介村婦,沒上過一天學堂,說不出什么話來,多謝,多謝……”
蕭泉忍著淚意將她扶進去,答應她明日再來,這才逃也似的跑了。
李樓風裝作沒看見她腫起的眼,囑咐車夫啟程,先往京西道東去。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