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可是乏了?奴婢伺候您回寢吧。”
如喜的身上散發出草藥香,那是她寢宮中的味道,令她身心放松,上下眼皮直打架。
登雀臺上鑼鼓陣陣,濃墨重彩的人兒在方寸之間閃轉騰挪,上演一出出人間悲喜。
她啜了啜溫好的黃酒,里面加了養身的藥料,辛辣味滾過喉間,清醒不少,“陛下回來不曾?”
玉鏡兒跳上她的膝頭,渾圓雪白的一小團蜷縮在她懷中,她輕輕撓了撓小東西的脖頸,它便翻出藕粉的肚子,發出呼嚕呼嚕的討喜聲。
“陛下吩咐了,讓您先睡下,不必等他了。”如喜喏喏道。
兩月前突厥便擅自斷了歲貢,并無任何交待,大晉便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前不久突厥大犯西北邊境,被摩拳擦掌的西北軍直接打進了草原三部,逼得他們不得不后撤五百里,連本帶利地討回了歲貢的利息。
此仗鎮北王功不可沒,卻推脫邊境軍務繁忙,只派了親衛回京領賞。
這幾日她舊疾又犯,高懷淵將政務挪到慶安宮,安置一小榻在她身邊,事事親力親為,如喜眼見無事可做,只好說些吉祥話退出殿外。
昏昏沉沉間聽到紙張窸窣,她微微睜眼,高懷淵背對著她,沒頭沒尾地問她:“力壓突厥的鎮北王不回朝,你說朕該賞賜他點什么好呢?”
“鎮北王李樓風?”她甫一出聲,那背影便僵直起來,她毫無所覺地思索片刻,往前挪了挪抱住他的腰,長舒一口氣道:“寶馬香車綾羅綢緞?什么都好,既是功臣自然是要重賞,別落了口舌。”
高懷淵意味不明地凝視她片刻,倏然一笑,探了探她的額頭,“好點了嗎?”
她困倦地撩開眼皮,握住他冰涼的手貼在臉上,“嗯,好些了,春寒時節總也不放過我。”
兩年前小產便是在春寒天,之后每每遇上這時節,她都要高燒不退夢魘不斷,太醫說是心病,她卻不知有什么心可病。
她身子骨不好,保不住孩兒是她的命數,她已經不怨了。
高懷淵抬起她的頭,捋開散發將她放在自己腿上,“尚書令家的小女兒聽聞花容月貌,又有博雅之長,鎮北王一人獨守邊境已有兩年,不如朕將她許給鎮北王,以慰他孤家寡人。”
她拉長音調一波三折地“哦”了一聲,復述道:“花容月貌,博雅之長,這些臣妾都沒有,真是苦了我們陛下,娶了個病秧子皇后。”
聽她嗓音嘶啞地吃著明醋,他臉上的笑意才真了幾分,指尖描摹她的眉眼,但笑不語。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際,耳畔傳來一聲喟嘆:“我不要那些,我只要你。”
她只當那是他在撒嬌,在他腿上翻了個身,悠悠睡去。
“娘娘?別在此處困盹,當心著涼。”如喜往她手中塞了個湯婆,壓在玉鏡兒頭上,小東西不滿地呼嚕幾聲。
“后來陛下賞了些什么給鎮北王?”她不知為何會想到此事,朝政非她所涉,只是恍惚間憶起,便隨口問了。
如喜不知她的“后來”從何而來,將自己聽到的轉述道:“具體的奴婢也不知,聽說陛下原本想將尚書令的女兒許給鎮北王,還未下旨,尚書令便跑到御書房中說些邊塞苦寒、小女體弱耐不住長途跋涉之語,后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皇后掩嘴竊笑,輕聲道:“他倒是吃了個大大的閉門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