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抬眸,看見了澹臺燼冰冷的神色。
他略微粗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下眼瞼,比起憐惜,他眼里有更冷的東西。
他冷冷打量她,自五百年后,蘇蘇從未見過他如此可怕的臉色。
彷如風雨欲來,又似知道真相之后的嘲弄。
“原來,你是為了他?”他突然彎起唇,像是明白一件好笑的事,不可抑制地啞聲笑起來。
他不顧場合,喑啞失笑,嚇壞了一旁的藏海:“師弟……”
看見與“蕭凜”長得一模一樣的“公冶寂無”,如果說蘇蘇和搖光覺得哀痛,澹臺燼心里只剩一片冰冷和瘋狂的嫉妒。
五百年前,她就愛慕著那位無雙的蕭凜殿下。
蕭凜死了,她要自己也償命,萬軍之中,白衣少女拉開弓,毫不猶豫朝他射來。
而今,她的笑容和眼淚依舊是留給那個人的。
五百年前她是為了蕭凜?才去到那個心思卑劣的凡人質子身邊,五百年后她為了公冶寂無,費盡心思尋一枚去魔域的令牌。
他原來不過是別人愛情里的一段笑話!
從很小開始,他懵懂沒有情絲時,就艷羨著蕭凜。他學習那個人溫和的談吐舉止,偽裝得無害又溫善。
他雖然想奪走蕭凜的一切,
但他從來沒有嫉妒過蕭凜。
直到此刻,澹臺燼為她拭淚的手滑下去,捏住眼前少女的下巴,心中的惡意和嫉妒瘋長。
看著她傷心的神情,他一面愉悅得想大笑,一面又脆弱得想落淚。
你不是喜歡公冶寂無嗎,他成了魔修,你是不是可以不喜歡他了?
然而片刻后,他眸光變得委屈又難過。別喜歡他,你看看我吧,看看我好不好?
蘇蘇張了張嘴,旁人不明白,但她卻是明白的。
她本想解釋,想了想,又沉默下來。
她冷冷地想,憑什么和他解釋呢?別說修了無情道,她以后根本不會愛上任何人,即便愛,又與澹臺燼有什么關系?
等不到她回答,他原本可憐如小貓般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沒意思,他分不清心里是絕望的淡漠,還是緊縮的疼痛。
藏海拉住澹臺燼:“師弟,噓,噓,別說話!”
藏海是真的慌,向來乖巧可人的小師弟,在遇見黎仙子以后,仿佛變了個人。
澹臺燼變得敏感神經質,同時喜怒無常,藏海早就注意到,某個清晨,短短時間內,師弟偷偷看了黎仙子十六次,可是當黎仙子抬眸,他又冷冷轉開目光。
可不管有什么愛恨,咱都回去再說行不行,這是在魔域啊,怎么一看見那個公冶寂無,三個人都變了臉色,藏海心里苦得要命,還沒法說。
澹臺燼從藏海手中抽出衣袖,笑道:“可是,旱魃早就發現了呢。”
“什、什么?”
藏海剛要回頭,嬌笑聲響起:“幾位想必也看夠了熱鬧,不如出來敘敘?”
娰嬰手一抬,幾人身不由己朝她的方向飛過去。
妖魔們紛紛退開,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們幾人身上。
驚滅看見他們,臉色變得黑沉沉的:“是你們幾個!”
顯然魔修都記仇,被蘇蘇和澹臺燼打傷,是他作為合體期魔修的一大恥辱。
娰嬰看見驚滅神情,掩唇幸災樂禍道:“原來是他們打傷你的啊,驚滅,你可真是沒用。”
娰嬰目光落在蘇蘇臉上時,閃過一絲奇異之色。
“你長得可真像……吾一位故人。”不過,都是那么久遠的故人了,她只是淡淡提了一句,此女艷若桃李,這出色的樣貌在六界都罕見,可惜,今日注定折在這里。
目光掃過澹臺燼時,娰嬰也覺得可惜,多么純凈的修真少年啊,做了洗髓印的養分,這雙略微桀驁邪戾的眼睛,就不再有生氣了。
娰嬰笑著抬起手,臉上的笑容突然冷漠下去,手指收緊。
蘇蘇感覺一雙無形的手扼住自己脖子,讓她無法呼吸。
藏海在空中蹬腿,直翻白眼,早、早知道不來這鬼地方,師尊沒找到,找到了這種級別的旱魃,今天就算交代在這里了。
等到差不多,娰嬰決定挖出他們金丹時,重羽琴出現在蘇蘇手中。
蘇蘇吃力地一撥琴音,琴波打過去,撞上娰嬰,娰嬰纖細的手指冒出陣陣黑煙。
她只好放開他們,抬手遮臉擋住琴波,看見蘇蘇手中重羽琴時,除了被傷到的憤怒,還多了幾分興味。
“有趣,竟然有這等厲害的仙器,能傷吾真身。”
假以時日,讓這小丫頭成長,或許和自己有一戰之力,可是他們注定等不到了。
既然還沒成長,現在扼殺就是最好的。
娰嬰動了殺心,指甲瘋長,帶著無盡寒芒,獠牙也露了出來,想直接殺了蘇蘇。
澹臺燼手指一動,體內的屠神弩蠢蠢欲動。
就在這時,娰嬰的手被一柄鋒銳的劍格住。
娰嬰驚訝地笑道:“主上?”
只見先前像個木頭人似的公冶寂無,不知何時,擋在了蘇蘇他們所有人面前。
他清冷毫無感情的眼睛看著娰嬰,說:“讓他們走。”
娰嬰眸光微動,笑而不語。
公冶寂無面上魔氣森然,卻一板一眼重復道:“放他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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