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杰夫婦也不敢繼續睡在這兒了,謝靈涯把他們帶到抱陽觀去擠了一晚上,第二天,按照施長懸所說的,到后面市場去買了兩頭豬,兩頭羊。
老板還覺得奇怪呢,沒見過宰了豬羊后,連皮帶血,甚至糞穢全都要帶走的。
雖然用袋子、桶都裝好了,但是把這些玩意兒裝上車的一剎那,程杰還是一陣暈眩,車上彌漫著濃濃的羊騷味、肉腥味、血腥味以及糞穢的臭味。
“我想吐……我一定要去洗車。”程杰開車的時候臉都是黑的。樊芳拿了一道謝靈涯給的靈祖護身符,回娘家住去了,她前段時間就開始備孕了,萬萬不能出來當誘餌。
因為謝靈涯鬧過一次,獨腳五通有了防備,程杰得做這個誘餌,不然單是謝靈涯他們倆,估計引不出來。
經過昨天謝靈涯的科普,程杰已經知道了施長懸是什么人,昨晚施長懸一眼就認出獨腳五通的來歷,也讓他頗為信任,這時忍不住問道:“施道長什么時候來啊?”
“我已經和他約好了,在你們小區門口見,我打個電話給他看他到哪兒了,他是外地人,可能路不熟。”謝靈涯聯系了一下施長懸,等他們到了小區沒多久,施長懸也坐出租車來了,照舊穿著一身便裝,背了個包。
程杰和施長懸打過招呼,三人把祭品搬上樓,花了兩趟,路過的鄰居無不側目。
祭品都裝在袋子里,桶也被蓋上了,謝靈涯坐在地上休息,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下午七點,距離子時也就是十一點至一點還有好幾個小時。
程杰叫外賣點了些涼菜,還開了一瓶酒,說要喝點酒壯膽。三人一邊吃東西看電視,一邊等待子時的來臨。
那尊獨腳五通的石像就擺在電視柜上,一抬頭就能夠看到它詭異的臉,當然這時候里頭是什么也沒有的。
程杰幾杯酒下肚,身上熱了起來,膽氣也有了,對謝靈涯道:“你不是,老嚷著以后考研考博,怎么最后去做了道士?”
“都和你說過我不是道士了。”謝靈涯嘆氣道,也不好說得太清楚。
程杰道:“我不信,你不是以后也得是了吧。施道長,這個家伙大學的時候就是一個奇葩,一有女生約他他就說自己要學習,拒絕了好多人,包括他們系花。我靠,結果原來是一心向道啊。”
施長懸:“…………”
“……胡說八道什么呢,我熱愛學習有錯嗎?我還沒有放棄考研呢,別隨便給我更改愿望了。”謝靈涯不滿地道。
大多數時候是程杰和謝靈涯在回憶往昔,程杰說點謝靈涯大學時期的事跡,其中最多的就是花式拒絕追求者,施長懸則在一旁長時間沉默。
程杰雖然聊得火熱,其實一直不時看時間,心里忐忑不安。
當時間到了十點多時,謝靈涯把筷子放下,他立刻心里明白了,臉上的笑容也下去了。
雖然謝靈涯再三保證,而且昨天他們也沒受傷,但程杰是害怕啊,那種不科學的畫面太嚇人了,何況今天施長懸說不能開燈,他真怕自己看到什么詭異的畫面被嚇出心臟病。
……
不管程杰怎么忐忑,謝靈涯已經開始準備了,他把大門打開,這是為了方便讓獨腳五通進來,然后又抬手把上身穿的t恤給脫了。謝靈涯身上的皮膚色調和臉是統一的,都是冷冷的白,很是好看。
程杰也白著臉把上衣給脫了,剛才喝酒壯的膽臨了好像又泄了。謝靈涯看他這模樣,安慰道:“熬過今晚就沒事了,我給你的護身符呢?”
程杰從褲子口袋里把那枚靈祖護身符拿了出來,緊緊捏在手心。
“你看,拿好這個就行了,這個符我在祖師爺壇前放過的。”謝靈涯說完,就看施長懸也已經脫了上衣,露出流暢的肌肉。謝靈涯頓時想到上次在車里還“不小心”摸了一下,看來施長懸平時確實沒少運動啊。
不錯不錯,他舅舅要是有這么一個弟子,各方面都如此優秀,相信一定會很欣慰。
謝靈涯也滿意地微微勾起嘴角,看了兩眼便對上施長懸的目光,趕緊友好地對他放大笑容。
施長懸:“…………”
“施道長,是不是還要做法鋪一下米,上次我不知道哪里出錯了,獨腳五通來了那米也沒反應。”謝靈涯問道。
施長懸垂目道:“……那是對家宅客鬼用的,對獨腳五通無效。”
“啊,可是獨腳五通也無形無跡,這我怎么分辨它。我要是請個靈祖的神目,會被它發現吧?”謝靈涯遲疑地道。
王靈官的神通至剛至勇,但也正因為如此,不是很適合偷襲。
施長懸果然有備而來,說道:“到時我用紙月之術照出妖影,你只要注意地上就行了。”
謝靈涯雖然不知道他那術具體什么樣,但知道看地上的影子就行了,當即點頭。
此時離十一點已經不久,施長懸把窗簾也都拉上了,打開裝著豬羊肉的袋子,掀開裝著血水糞穢的桶,把石像放上供桌,祭物擺在供桌之前,再關上燈。
一時間室內一片漆黑,只能聞到血肉的腥味,令人作嘔,又聯想萬千。
黑暗令人恐懼,程杰顫聲道:“不能把窗簾拉開嗎?”
謝靈涯:“拉什么窗簾,你家還是落地窗你心里沒點數嗎?一拉窗簾外頭火樹銀花不夜天的和開燈有什么區別?”
程杰:“……”
施長懸就平和多了,說道:“可以開始了。”
程杰慢慢爬到祭品前,咽了口口水,合掌先拜了幾拜。黑暗中只能隱約看到石像的輪廓而已,但腦海中的記憶總讓他想象獨腳五通在黑暗中看著自己,本來就光著的上身更覺得發寒了。
謝靈涯和施長懸就一左一右在程杰身后,也跟著默不作聲地伏拜,桃木劍放在身側。
程杰面對石像誦念禱詞,念出獨腳五通的名號,又許愿請它保佑自己暴富,“……如果應許,從今以后每到年節,每月初一,我都給神靈奉上這些祭品。”
念完之后,程杰慢慢往后蹭,不敢轉身,蹭到了謝靈涯旁邊的時候,謝靈涯推了他一把,意思是快點。程杰這才縮到了桌邊,緊閉眼睛不敢睜開。
……
黑暗中時間好像流逝得格外慢,謝靈涯和施長懸也退到一邊,靜靜等待獨腳五通感應到信徒的上祭,前來享用。
明清及以前,獨腳五通信奉者廣,但是隨著時代漸漸變遷,連正神信徒都不多,何況是妖神。
它的廟宇不在,偶像也破損,被丟棄,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享用過供奉了,饑餓之極,且獨腳五通生性貪婪。
暗處,妖神在蠢蠢欲動。
大開的門微微響動,仿佛有人輕擦而過。程杰身體簌簌發抖,更不敢睜開眼了。謝靈涯則在黑暗中朝施長懸看了一眼,雖然沒法看到對方的表情,但有種隱隱的默契。
兩人同時豁然起身!
謝靈涯一下將門關上,施長懸則從袋中拿出一張圓形紙片,打開貼在墻上,“紙月賜光!”
他一念完,原本漆黑的室內瞬間有白光自那紙片上發出,照得一室光輝!
紙片宛如一輪遙遠的滿月,看得謝靈涯都驚呆了,要不是這個關頭,他真想問一下施長懸家是不是特別省電費。
當然更重要的其實是地面上頓時出現了四條影子,三條分別是謝靈涯、施長懸和程杰的,剩下那條正在裝著豬血的桶旁,身形佝僂,大約只有常人影子的一半,腿也只有一條。
謝靈涯屏息,暫時沒動。
獨腳五通的鬼影在原地頓了一下,謝靈涯關門和施長懸施術的聲音已經驚擾了它,它轉過身來竟是繞了一個圈,想繞到施長懸背后去。
它是個弱智嗎?謝靈涯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獨腳五通可能不知道他們能看見它的影子了,這光并不是燈光或者自然光。
施長懸不動聲色地盯著地上的影子看,腳下不動,手卻握緊了桃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