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談經(jīng)的長者被驚動了。
“出了什么事,易卜拉欣?”吐羅耶定走了過來。
當(dāng)他看見地上的碎片和易卜拉欣那沮喪的神態(tài),便一切都明白了。
奇怪的是,他只朝易卜拉欣威嚴(yán)地看了一眼,卻不但沒有任何斥責(zé),反而不再說話,若無其事地抬起右手,撫著飄飄的長髯,靜靜地看著奇珍齋主梁亦清。他要看看梁亦清在此時此刻將怎樣對待自己的穆斯林同胞。如果梁亦清暴跳如雷,那也好,那就說明此人不過是個守財奴罷了,對他談什么真經(jīng)教義都是多余的事。在吐羅耶定眼中,錢財只不過是浮云,是糞土,是凡夫俗子戀戀不舍的累身之物。
不料梁亦清卻一笑置之,對壁兒說:“瞧你這一驚一炸的,我當(dāng)是什么大不了事兒呢!”就走過去,撫著易卜拉欣的肩膀,爽快地說:“不礙事!這件小玩藝兒毀了就毀了吧,趕明兒我加幾個夜作就又出來了,誤不了貨主來取!”
淚珠從易卜拉欣的眼眶中“刷”地滾落下來,他倔強(qiáng)地抬起頭來,望著梁亦清說:“我……賠您!”
“賠?”梁亦清沒想到這小子這么逞強(qiáng),就開玩笑似的說,“只怕你賠不起呀,你拿什么賠?”
“我賠得起!我有力氣,有手,我什么都能做!”易卜拉欣昂然說,向梁亦清伸出他那兩只還沒有長成男子漢模樣兒的手,可是,上面已經(jīng)布滿了風(fēng)霜摧殘的皴裂、勞作留下的厚繭,瘦硬的骨節(jié)像是從雪里泥里露出的竹根。
梁亦清動情地握住這雙手,兩眼一酸,幾乎也落下淚來。
“師傅,收下我吧!”易卜拉欣咬了咬嘴唇,突然說出了連他自己也覺得吃驚的話,剎那之間,他又想起了那條玉的長河,啊,這正是他的生命要投入的地方,他的歸宿!
梁亦清默默無語,他好像剛剛認(rèn)識了這個身材比他矮了一半而心卻和他一樣高的孩子,兩雙手在無聲無息中感到了血脈的貫通。但是,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孩子,只能遲疑地轉(zhuǎn)過臉去,望著神色莊嚴(yán)的吐羅耶定。這孩子,是吐羅耶定的,他們面前還有遙遠(yuǎn)的征途,一直通向天房克爾白!
易卜拉欣抽出了自己的手,擦了擦眼淚,愣愣地看著撫養(yǎng)他長大**、帶著他跨過千山萬水的吐羅耶定,突然跪了下來:“巴巴,原諒我!我不能跟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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