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陪在旁邊不語的韓子奇心里一盤算,蒲綬昌的這筆賬算得可夠狠的!他要把奇珍齋的全部存貨、存料都洗劫一空,再賺回來的錢可就不是一千八百多塊大洋了!
壁兒把牙一咬:“就這么辦吧!可是那兩張水凳兒您不能拿走,這是我們‘玉器梁’傳家的東西,吃飯的家什,我師兄還得用它做活兒呢!”說著,看了韓子奇一眼。
韓子奇低下頭,卻不語。
蒲緩昌說:“梁大姑娘,要是都想自個兒合適,這賬,咱可就得好好兒地算一算了……”
白氏連忙央求他:“蒲老板,您甭跟個孩子家一般見識,只要能留下我們娘兒幾個住的地方,我就念‘知感’了!就照您說的,能用的,您都拿去,人都沒了,我瞅見那水凳兒就……”
“拿走吧,拿走吧!”壁兒堵著氣說,“奇哥哥,沒有了水凳兒,咱們賣大碗茶去!”
韓子奇還是沒有語。
蒲綬昌見話已說到這兒,就起身告辭,說明天帶著車來拉東西。臨走,到琢玉坊中,小心地收起那幅《鄭和航海圖》,并且把已經摔斷了鄭和右臂的寶船也捧起來,說:“這件東西,你們留著也是廢物,我拿去作個紀念吧,看見它,就好像看見梁老板了!”說著,又掏出帕子來擦淚。
這些假惺惺的舉動,再也不能蒙蔽壁兒了,她從堂屋里提出蒲綬昌剛才擱下的那包月餅,追上去說:“奇哥哥,把這也還給他!”
韓子奇接過月餅盒子,默默地送蒲綬昌出去。
“這……”蒲綬昌出了門,也覺得有些尷尬,可當著韓子奇,也不好說什么,只笑笑說:“你這個師妹,將來可是個沒人敢娶的主兒!”
“壁兒年幼無知,您多包涵吧!”韓子奇隨在他的身后,低著頭說,“蒲老板,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嗯?你想干什么?”蒲綬昌警惕地站住了,他擔心韓子奇說出讓他不能容忍的話來,那,他就不會像剛才對待一個女孩子那樣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