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的臉上泛起了微微的潮紅,同學的信任使她激動:“放心吧,monitor,我不會讓你失望,你們怎么不把劇本給我帶來?我在這兒還可以……”
“劇本?有,我是隨身攜帶!”鄭曉京從軍裝兜兒里掏出一冊折了好幾折的油印劇本,展開來,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盡是她畫的各種符號和隨時想到就寫上去的“舞臺提示”。
新月接過這個劇本,放在胸前,欣慰地笑了,她的心張開了翅膀,想象著在學校的大禮堂里,她將怎樣在眾目睽睽之下登場,她扮演的莪菲莉婭是個什么樣子。這將是她第一次登上舞臺,第一次演出英語話劇,自己會不會緊張?不,不會,楚老師說:最重要的是自信。對了,楚老師也在臺上嘛,有老師在,跟老師配戲,還怕什么?
少女的心中,一片明媚的陽光,一道七彩的虹霓……
楚雁潮并沒有立即趕回燕園,他離開了新月的病房,就去了醫護辦公室,要求拜訪主持對韓新月治療的醫生。護士帶著他、見到了心臟病專家盧大夫。
這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女大夫,面目端莊,神色和藹。
“你是韓新月的親屬?”
“哦,不,我是她的老師,我很想知道她具體的病情……”
大夫戴上眼鏡,在桌上一摞厚厚的病歷中尋找屬于新月的那一份,“我們沒有把病情如實地告訴病人,并且請親屬也給予配合,因為病人太年輕了,她還是個孩子……”
“這,我已經想到了,”楚雁潮心里一動,喃喃地說,“我并沒有完全相信她本人講的情況!大夫,她究竟是……”
“她患有風濕性心臟瓣膜病,”盧大夫已經打開了那份病歷,“二尖瓣狹窄兼有輕度閉鎖不全,看來已經很久了!”
“這種病很嚴重嗎?”楚雁潮急切地問,他對于醫學是個十足的門外漢。
“很嚴重,當然很嚴重了,”盧大夫說,“心臟在人的所有器官當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是全身血液運行的大本營。二尖瓣是左心房和左心室通道上的一扇門,因為二尖瓣狹窄,這扇門就開關失靈,血液運行就不正常了,急性發作時如果得不到及時搶救,將會造成死亡!”
“啊!”楚雁潮的心里遭受了重重的一擊!“這么嚴重的病,為什么我們在招生體檢中沒有發現?”
“那種大糊弄的體檢,常常是*不住的!”盧大夫神色嚴峻地說,“你們做老師的、做家長的,太粗心了,像這個孩子的病,早就應該有所覺察,早些來治,就好得多了!”
“是啊!”楚雁潮感到深深的愧意,自己作為一名“園丁”,太失職了!“幸虧你們醫院搶救得及時……”他對盧大夫充滿了感激之情。
“她這次只是一次急性發作,我們的搶救,也只能暫時緩解心力衰竭,但她的病還在,并沒有根除啊!”
“那么,大概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治好呢?”
“這個問題,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因為她正在風濕活動期,手術治療顯然是不可能的,我們只能做保守治療。現在,她的病情很不穩定,許多必要的數據也還沒有出來,需要較長時間的觀察,恐怕要用一至兩個月的時間住院治療……”
“一兩個月?她還在上學啊!她不能扔下功課……”楚雁潮急了。
“功課先不要考慮了吧?你們做教師的,不是常對學生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她現在必須絕對臥床休息……”
“我擔心她……她受不了,她離不開學校,離不開她所熱愛的專業!”
“這就需要你們老師和家長跟我們配合了,藥物治療和精神治療同樣重要,必須絕對避免任何事情刺激她的情緒,過度的悲傷、思慮或者興奮都會給我們的治療帶來麻煩……”
“這,我們一定保證做到!”楚雁潮懇切地望著盧大夫,“韓新月是我們班上最出色的學生,她具備成為一名優秀外語人才的最好的條件,我不能讓她掉隊!大夫,請接受一名教師對您的懇求,請您無論如何一定要……”
“這些都不必說了,”盧大夫的一雙慈祥的眼睛透過水晶鏡片凝視著他,“請相信一個醫生愛孩子的心吧,我也做過教師,也有學生,也有孩子!”
楚雁潮懷著一顆沉重的心,告辭了盧大夫。
他特地又走過新月的病房門前,靜聽了一陣,里面已經沒有了說話聲,就緩緩地走開了,他不愿再打擾她。
他走到街上,天已經暗了,周圍亮起了路燈。東南方向,一彎下弦月透過浮云,現出朦朧的光,虛虛的,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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