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嘛,我也不相信會有這種事兒!”鄭曉京覺得有必要洗清自己,免得在老師的眼里把她和那些制造謠、散布謠的人混為一談,她是站在領導者的超脫位置上的!“為了弄清情況,我還找謝秋思談過話,可是,她對這些謠卻沒做任何解釋,只說:‘我愛誰,是我的權利、我的自由!’好像是默認了!……”
楚雁潮皺起了眉頭。想到謝秋思昨天晚上心神不寧的樣子,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他感到遺憾,在這個班里,他了解得最少的恰恰是這位小同鄉!
“她的這種情緒,當然要引起連鎖反應!”鄭曉京又恢復了那種政委神態,“唐俊生今天竟然敢在課堂上那么胡鬧,他公開念那首詩,就是向您示威嘛,您還表揚他!我看倒應該對他進行嚴肅的批評!在下午的生活會上展開一次思想交鋒……”
“我表揚的是他的譯文,而且也不認為是什么‘示威’。”楚雁潮再一次打斷了她,“你準備怎么‘交鋒’呢?”
“駁斥他散布的謠!”鄭曉京憤憤然,“既然他說的不是事實,我們就應該維護老師的名譽,端正師生關系,打擊他的歪風邪氣!并且也要教育謝秋思,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同時讓全班同學引以為戒!”
“不必了!”楚雁潮說,“這么一件小事兒,我看用不著興師動眾,讓它自生自滅就是了。事實本身就已經很清楚,無須再解釋;只有謊才拼命鼓吹,惟恐別人不相信。我不希望因為我而弄得謝秋思和唐俊生兩位同學在大家面前都抬不起頭來!你說呢?”
“哦,”鄭曉京的昂揚斗志松懈了,她構思中的那場既有思想性又有戲劇性的“交鋒”就這樣被扼殺了嗎?她似乎很覺惋惜,“那,下午的會……”
“我建議,是不是換一個內容?”楚雁潮說,“開展一些有意義的討論,比如:團結、友誼,也可以討論……愛情,但注意不要影射任何人,不要傷害任何人。這,由你來掌握,”他又看了一下手表,“我就不參加了,向你請假。”
“噢!”鄭曉京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又問,“下午老師有更重要的會議嗎?”
“我有事。”楚雁潮并沒有明確回答她,轉身走了。
鄭曉京愣愣地望著他那走進雨幕中的背影。對這位班主任,她還是沒有看透……
楚雁潮擎著雨傘大踏步走去。冰冷的雨點被風裹著落在他的臉上,他倒感到一絲輕松的快意。
古舊的崇文門城樓在雨幕中顯出一個淡淡的剪影。
城樓下的東單南大街現在簡直像一條江南水巷,往來的車輛如同在河面穿梭的船只,大白天也開著車燈,垂下一條條流動的、色彩斑駁的倒影。同仁醫院的大門前,救護車、吉普車、小汽車和蒙著塑料布的平板三輪車,以及戴著草帽的、打著傘的人,都急急如律令,奔向這救死扶傷的場所。到這兒來的人,歷來都是風雨無阻。院子里,被風雨搖落的枯葉,隨著路上的積水,汩汩地流向下水道,**的白楊樹干,睜著一只只憂傷的大眼睛……
盧大夫剛剛做完了一個二尖瓣分離手術,她疲憊地走出手術室,伸手扶住走廊里的長椅,剛想坐在那兒喘息一下,卻發現楚雁潮正站在門旁等著她,手里倒垂著的雨傘,還在滴水。
楚雁潮吃過午飯就趕到“博雅”宅去,卻意外地得知新月又住院了,他立即意識到情況嚴重了,便匆匆來到了醫院。他沒有直接去看新月,而是先來找盧大夫。如果不事先從盧大夫這里弄清情況,他簡直怕見新月,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么。
“哦,楚老師……”盧大夫沒等坐下去就又站了起來。
“盧大夫!”楚雁潮急切地叫著她,但看見她那疲憊的神態,又有些猶豫,“對不起……我現在打擾您,很不是時候……”
“不,你來得正好,”盧大夫振作精神說,“我很想和你談一談新月的情況……”
“新月怎么樣?”楚雁潮急著問,“這一次……”
“這一次有些新情況,”盧大夫看了看走廊里的那些病人和家屬,對楚雁潮說:“我們換個地方談吧,到我的辦公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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