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而比原來更糊涂了!
鄭曉京在“博雅”宅門前轉悠了許久,不知道見了韓新月該說些什么。是默認班主任和她的戀愛,還是說服她“排除干擾,樹立革命的人生觀”?唉,誰知道她的“人生”還有多長?
突然,一個念頭閑人鄭曉京的腦際:學校不是有規定嘛,連續休學兩年,即自動失去學籍?韓新月因病休學已經兩年有余了,她已經不是北大的學生,和我們班也沒關系了;她的事兒,我管不了就別管了吧?一個人的力量畢竟不能拯救全世界!
她終于找到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解脫,惟恐此時有人出來看見她,像逃跑似地離開了那座緊閉的“博雅”宅大門,盡管她也為此感到不安。
1962年9月24日至27日,中國**八屆十中全會在北京舉行。**主席在全會上做了重要講話,指出:在整個社會主義歷史階段中,資產階級都將存在,并且還有資本主義復辟的危險。階級斗爭“必須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
他的講話,在國民經濟困難局面剛剛開始好轉之際,為中國**人在政治斗爭中提供了思想武器,敲響了長鳴的警鐘……
《故事新編》的翻譯工作還在繼續,兩個人反復討論、修改,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這部稿子,斷斷續續已經拖了兩年,楚雁潮并不愿意拖啊,繁忙的工作,各種各樣的干擾,新月的病,占去了他絕大部分業余時間,他不得不一次次地中斷譯文,一次次地推遲交稿日期。現在,不能再拖了,不是因為出版社催得太緊,而是為了新月!早在他這部稿子剛剛開始的時候,新月就那么熱切地關注著,后來躺在病床上還一直記掛著,她對這項事業愛得那么深,這“第一個讀者”又給了楚雁潮多少力量!現在,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新月未來的命運是什么,但他要改變她的命運,給她愛,給她事業的樂趣!他要和新月共同完成這部譯著,署上兩個人的名字!他在爭分奪秒,希望這本書盡早交稿,盡早出版,他想象著,當嶄新的、散發著油墨清香的精裝書送到新月的手里,她會得到多大的快樂!這將標志著,命運沒有拋棄她,事業沒有拋棄她,其樂無窮的譯著生涯,就從這本書開始!以后的路還長著呢,他固執地堅信,只要有他在,他和她并肩走在這條路上,新月就決不會倒下去!
韓太太眼看著新月的臉色一天天地變好,好長時間沒再犯病,讓家里人也覺著踏實了。但是,楚雁潮的頻頻到來卻使她總覺得心里不安,一次次地埋怨姑媽:“您怎么不攔住他啊?”
姑媽卻為難地說:“我……怎么好意思啊?人家好意來看新月,大老遠地來了,我這個人,不會得罪人……”
“就我會得罪人?”韓太太心里不悅,暗暗感嘆:一個人要是太能了,別人就都往后出溜,讓你一個人能;別人唱紅臉兒,讓你一個人唱白臉兒!誰受得罪人啊?可是這個楚老師,早晚也是個得罪,有什么法兒呢?
這天,楚雁潮下了三年級的英語課,匆匆吃了午飯,又趕到了“博雅”宅。
“噢,楚老師?”姑媽像往常一樣給他開了門,卻說:“今兒不巧,新月出去了……”
“出去了?”楚雁潮感到很意外,“到哪兒去了?是不是病情又有什么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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