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靈淵聽他有要把肺咳出來的意思,冷漠地想:“該,讓你逞能”。
但事關赤淵,他也不想看著這最后的守火人總是作死玩,于是嘴里還是隱晦地提點了一句:“你有重任在身,往后沖動行事之前,還是三思為好。今天我要不是恰好在附近,怎么趕得及?唉,怎么那么不讓人省心呢。”
宣璣:“……”
他明白盛靈淵的意思,但發現這貨可能就不會好好說人話,放個屁都得包裝成“你是朕的心肝手足,朕沒有你怎么辦”的肉麻格式,不要錢地無差別放送,勾引一幫大傻子感激涕零,為他肝腦涂地。
這老鬼從**到靈魂,就是按著“人渣標配”長的!
他生硬地說:“多謝關照,不勞費心。”
然后猛地一低頭,避開盛靈淵的目光,沖快艇另一邊雞飛狗跳的同事們吼:“人還齊嗎,都沒事嗎?”
“臥槽你終于醒了,有事!”王澤一頭冷汗地回過頭來,燕秋山完全不回應他們的喊聲,氣息越來越微弱,快艇在浮尸里跌跌撞撞,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上岸,“宣主任,還有力氣嗎,能把這堆攔路的大兄弟火化一下嗎?太影響速度了!”
宣璣捂住咳得生疼的肺,爬起來往快艇周圍看了一眼,這片刻的功夫,開船的楊潮又“吱哇”亂叫地撞了幾具浮尸,小船狠狠地一搖。
盛靈淵抬手抓住他:“扶穩。”
宣璣好像觸電一樣甩開了那只手,狼狽地后退兩步,差點掉水里。
盛靈淵莫名其妙,在東川的時候不還好好的么。怎么幾天不見,這小妖忽然別扭成這樣?
宣璣躲他遠了點,硬幣滾過手指尖,“啪”一下彈向半空,上面跳起了小小的火苗,懸在半空,像一盞螢火似的燈。
隨后,只見那橫七豎八地擋在快艇前的浮尸突然有了秩序,緩緩地在快艇兩側排成隊,讓出了一條通路。
宣璣沖楊潮打了個指響:“研究生,開船!”
障礙物沒了,快艇飛似的從浮尸叢中穿過。
盛靈淵感興趣地望向那硬幣:“引渡燈,你還會這個?”
只見那燃燒的硬幣停在了原地,海面的浮尸就像趨光的飛蛾一樣,紛紛朝按硬幣聚攏過去,像一群朝圣的圣徒。
船上,燕秋山難以聚焦的目光仿佛也被那團火吸引了過去,瞳孔中映出了一點光亮。
王澤以為他恢復意識了,連忙叫道:“燕隊!燕隊你聽得見嗎?”
“遮住他的眼睛。”宣璣快步走過去,“引渡燈是吸引亡者的。”
王澤差點哭了。
宣璣皺起眉——他能飛,抓捕畢春生的時候,他還用過一種“縮地術”,都能用最快的速度把燕秋山帶走,可就怕人傷太重,受不了那么大的沖擊。
就在這時,盛靈淵忽然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這位先生身在江湖,似乎是仍然不忘大義,確實讓人感佩,不過我有一點疑惑,你舍生忘死,難道就為了毀微云的墓地么?”
燕秋山的眼睛被王澤遮著,蜷在身側的手指略微顫了一下。
宣璣扭頭問:“什么意思?”
盛靈淵凝視著那越來越遠的“引渡燈”:“微云一生身不由己,是個可憐人,他墓里除了一腔辛酸往事,什么都沒有,這是何必?”
高山微云是武帝身邊近侍,武帝滅了高山人全族,卻單單對這位小王子另眼相看,不但讓他厚葬于高山王墓,還親手給他封印墓穴。
宣璣第一次聽說“高山人”,還是在阿洛津那,異控局里也沒有什么記載,可不知道為什么,他腦子里突然就跳出了這么一段事,冷冷地問:“您說的辛酸往事,是墓地里那幫沒長大就被他填土里埋了的小陪葬?”
“那些孩子并非死于他手,反而是他的軟肋。”盛靈淵說,“高山人擅器,但也不是誰都能煉出有靈的極品兵器的,有一些人天賦格外高,據說能溝通萬物,高山人稱為‘天耳’,歷代煉器大師都是天耳,千年不遇。微云就是個天耳,他本是孤兒出身,因為太過出類拔萃,被高山王看上,收為義子……后來這只珍貴的耳朵像禮物一樣,被送到人族。他名義上是王子,其實只是個工具。那些孩子都跟他一樣是孤兒,一處長大的,像親人一樣,他‘飛黃騰達’以后,就偷偷拿錢供養,不料還是被高山王發現了,為了讓他在人族乖乖聽話,高山王把這些孩子接到了王宮里做人質。后來兩族翻臉,高山王認為是微云辦事不利,把這些孩子關進了凈化鮫人血的毒氣室里。”
他后來讓人把這些無處依托的小尸體都收了,一起陪進了微云墓里。
盛靈淵看著燕秋山說:“微云不是什么人魔,他沒那個本事。再說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被你隨便炸‘死’。上古人魔永生不死,你當是說著玩的?”
本來已經奄奄一息的燕秋山狠狠地掙動了一下,在眾人一陣大呼小叫里,他居然真的凝聚起一點意識,看向盛靈淵,無聲地動了動嘴唇:“你……”
這時,不知是誰的手表有整點報時,輕輕地亮了一下——十一點整,古時候的子夜之交到了。
一瞬間,船上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什么,只見方才還平靜的海面上突然起了一陣狂風,澄澈的夜空倏地被無中生有的濃云遮住,宣璣那枚燒著的“引渡燈”被狂風一卷,火苗一黯,隨即竟變成了詭異的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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